“将军以为从齐赵绕行会没有危险吗?”宋初一问道。
晋国三分,本有了魏、赵、韩,这三国常常联盟去攻打别国,又常常因为一言不合散伙,分分合合实在是家常便饭,况且现在赵国内战胶着,正是好利用的时候,倘若魏王得知风声,以出兵帮助篡国为由,定能拉拢到势力为他劫人。
既然哪儿都不能稳妥,又何必要绕道走冤枉路呢!
砻谷庆仔细想想,觉得果然还是走魏国要好一些,“善,先生请放心,此事必然不会外传。”
宋初一拱手,也并不说什么客套话,砻谷庆这么卖力是为了卫国,又不是为她。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宋初一便离开茶室,回了院中。
公孙氏姐妹被宋初一吼了一顿,已经不再哭泣。
子雅和子朝站在廊上等候宋初一归来。
本来她自觉的无颜再见宋初一,也怕遭到冷遇,不敢再见宋初一,但子朝坚持要到廊下等候宋初一,子雅只好硬着头皮站在这里了。
虽说她心里已经看明白,但就像自小作为贱民长大的孩子,不可能穿上华服便有了贵族气度一样,一时半刻,依旧无法真的把自己当作奴隶。尊严说重不重,但有尊严的人,却很难放下。
“主。”两人屈膝行礼。
宋初一道:“起来吧。你们收拾一下,两天后跟我走。”
“这么快……”子雅忍不住抬起头来。
宋初一淡淡看了她一眼,“你可以选择不走,一日之内我已经说过两遍,不想再重复第三遍。”
顿了一下,宋初一继续道:“以你们的姿色,尤其是子朝,只要无足够的力量庇护,无论到哪里都是同样的命运,我不过是想和你们合作,我要给你们寻的夫主,定然是这世上难寻的大丈夫,但能否抓住他的心,便要靠你们各自的手段了。”
宋初一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们,缓缓道:“话我已说尽,现在便决定去留吧。去,我二话不说,放人;留,就收了心思,一切听我安排,有本事利用在下的,也欢迎利用。不过利用不成的话,下场有多悲催,只有你们想不到,没有我宋怀瑾做不到。”
子雅和子朝早已经商量过,于是齐声道:“奴等愿意留下。”
“那就去收拾东西吧。”宋初一把籍羽的话也放在心上,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这两人不大可能是魏国斥候。
因着是秘密出使秦国,所以宋初一并未同任何人告别,只在第二天的下半夜顶着凛冽的寒风出发了。
宋初一第一件事情便是交代好众人,统一说辞。他们这次扮作齐国商队,做的是奴隶买卖,这一次目的地在韩国。由于天气严寒,恐江水结冰,不便走水路。
越往西北,天气便会越冷,连滔滔黄河水都会结上厚厚的冰层,倘若非时节不对,走水路能够直接入秦,一路不停歇,一切顺利的话,半个月便能到。
不过走陆路也有个好处,便是不会引人注目。
行远路自然不能泊小舟,眼下越、齐、楚船只较多,往陇西过去,大型的船只会越来越少,行水路的话很容易便被人注意到。所以就算黄河不曾结冰,宋初一也不会轻易选择水路,眼下这种状况更好。
因有宋初一要求,这次护送他们入秦的领头便是籍羽。
商队中一切事务都由他统领。季涣和东弱也一起跟着过来了。
四野茫茫,月明星稀。
凛冽刺骨的寒风吹过,令旷野里半人高的野草翻出一层层幽暗的波浪,枯枝残叶,倒也别有一番开阔壮美的景象,但宋初一困的厉害,也没空去看,吩咐完事情之后回到车厢,她拥着被褥倒头便睡。
睡的昏天暗地,不知今夕何夕,宋初一有些意识的时候,隐隐听见外面有个老人放声高歌。
声音枯唾,被呼呼的大风吹的有些不稳,时而清晰,时而破碎。
“哲夫成城,哲妇倾城。懿厥哲妇,为枭为鸱。妇有长舌,维厉之阶。乱匪降自天,生自妇人。匪教匪诲,时维妇寺……”
声音零零碎碎的传过来,却是一首大雅。有人在旷野唱大雅也就算了,关键是这诗中的内容,令宋初一心底有种怪异的感觉。
智慧男子创业能,有才女子乱国政。那个聪明女人啊,像猫头鹰发怪声。她有长舌善逞辩,产生邪恶埋祸根。大乱非是从天降,生自工馋此妇人。劝谏国王听不进,妇人内侍言必信。
这首大雅,唱的是周幽王昏聩,听信妇言,她宋初一也是个女人啊!
随着歌声渐渐靠近,宋初一飞快的将头发整理了一下,推开车窗,看向外面。
一望无际的雪原与天相接,碧蓝与白雪相映,纯净不染一丝尘埃,空气清新而冷冽,宋初一咳嗽一声,眯着眼睛迎风看去。
一个灰褐色麻布宽袍老者坐在牛背上缓缓而行,他须发花白,面容清惧,拢着袖子,怀里斜抱着一根桑木手杖。
快要接近的时候,宋初一扬声问道:“老夫因何而歌?”
老者看着宋初一,与商队缓缓错过,笑呵呵的答非所问道:“娃娃生的好面相!”
“莫非是阴阳家?”宋初一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