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只有景程自己。
宋临景不露声色地扫视了一圈后,才迈了进去淡淡地说道:“这叫礼貌。”
“行行行,记住了,你最有礼貌了,以后我也敲。”景程阴阳怪气地附和着,字里行间没有半点正经,他主动帮宋临景把椅子向外扯了扯,单手放在胸前,稍一鞠躬,浓浓的调侃意味,“少爷请坐。”
宋临景也不恼,像是对于这些玩笑早已习惯,他瞥了景程一眼,不冷不热地说道:“你最好是。”
“礼物呢?”宋临景言简意赅,直入主题道。
“干嘛?”景程嗤得一声直接笑了出来,他坐到宋临景旁边的位置上,用脚尖点着地,一下一下地左右摇晃着转椅。
屋里暖气很足,大概是嫌热,景程把浅黄色的卫衣搭到了椅背上,只穿了件薄薄t恤。
t恤肥肥大大,领口松垮,是这个年纪还没形成时尚品味的小男生普遍钟爱的款式。
“这么急啊?”他朝前微倾着身子,手肘支在腿上,手掌撑着下巴,半眯着眼睛,逗弄的语气刻意凹得很柔,带着几分恶劣,缠绵在人耳根周围直打转儿,“不是说不想要么?”
从宋临景的角度,能正好从自然下坠的领口处,看到对方形状漂亮的锁骨。
宋临景淡漠的神色莫名渗出些许慌乱,他连忙偏开视线,欲盖弥彰似的,紧盯着面前机都还没开的电脑,意味不明地说道:“你给我就要。”
“给给给。”景程没注意到宋临景的反常,只是单纯的被对方这个“温顺”的答案取悦到了,笑嘻嘻地伸手在宋临景肩膀上拍了两下,然后从桌面上捏来了个文件袋,塞进了对方手里,“为了这个,我可装了好几天的孙子。”
宋临景掂着手里的东西,只觉得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一时也猜不出里面是什么。
“快,打开看看,你绝对用得上。”景程催促道。
宋临景疑惑地拆开密封口,将袋子里的文件捻了出来,在定睛阅读了最上方的那行字后,宋临景不可置信的猛地抬起了头:“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景程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宝石般润泽的瞳仁里漾着笑意,“你天天敞着窗户开会,我站在阳台上,什么都听得到。”
宋临景注视着景程的脸,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几乎没有波澜浮动的表情竟罕见的透出些许茫然。
景程将宋临景对这份礼物的喜欢仔仔细细欣赏了个遍之后,才终于满意地再次开了口:“我知道这是你第一次独立做项目,也知道推进不下去的原因是卡在这个专利上,更知道这是你家那些老古板们在故意为难你。”
“但我还知道这事儿其实挺好解决的。”景程从裤子口袋里掏了两根棒棒糖出来,荔枝味的叼进了自己嘴里,橙子味的剥好皮,塞进了宋临景手中,“忘买烟了,今天吃糖吧。”
景程朝宋临景眨了眨眼。
宋临景只觉得,甜腻的果香从未这般用渗透力过,不容拒绝地从鼻腔口腔顺着喉咙一路向下,径直撞破了血管,蕴满了胸腔,泡得心脏又酸又胀。
“正规途径被那些想看你笑话的人恶意堵死了,那就走捷径呗。”
“你不想求姓司的,我就替你去。”
景程将任何一个明眼人都能看得出的“放不下面子”,委婉美化了一下,他用手肘拐了拐宋临景的腰侧,调侃道:“可没有不信任你的意思,我知道最后不管是威胁还是利益置换,你自己肯定也能解决,但那多费时费力。”
“临近年关了,就别折腾了,以后有得是要展现你能力的地方,干嘛这次非要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能交差就行呗。”
“投机取巧也挺好的,又快又轻松,资源不就该这么用么,我在司天歌那装几天孙子,司天歌再去跟她姐撒娇卖个乖。”
“搞定。”景程用指尖弹了两下宋临景手中的专利转让合同,“你拿回去走个流程就行了。”
说完,景程再次主动与宋临景对视起来,他眼睛弯弯的,一副希望得到夸奖的骄傲表情,笑盈盈地说道:“我厉害吧?”
宋临景涣散的注意力这才终于重新凝聚,激烈的情绪涌动甚至让他视线都有些发花,不光是因为手中这份“礼物”,也是因为景程令他始料未及的行为。
更是因为景程这个人本身……
人类很奇怪,越是克制,就越会被拥有完全相反特质的人吸引。
也就越容易脱轨。
这大概是种刻在基因里的奇怪本能,获得了美满结局的人称之为“命运的指引”,彼此撕扯到血肉模糊的,则叫它“躲不开的劫数”。
宋临景不愿意承认,在第一次见面,景程密不可分地拥上他时,他其实便有所感知。
但他没躲,也没打算躲。
宋临景的人生像场永远不会结束的考试,没有参考范围,没有标准答案,没有容错机会。
无数人试图找到他不够完美的地方借题发挥,觊觎他的位置和将来可能得到的东西,没谁会在乎他喜不喜欢做某些事情,不允许他拥有这个年纪的孩子常见的敏感情绪,更不可能有谁绕开这些所谓的“爱之深责之切”给他提供帮助。
除了作为现任掌权人的母亲,其他那些血缘关系淡薄的家族长辈,不盼着他早点死掉、让宋家嫡系后继无人就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