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去给一众长辈奉茶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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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仲白续弦这自然是大事,两夫妻今天一天事情不少,给活人奉茶之前,还要先给死人上香,因此两人才起得这格外地早。当然嗣后权家当然还要大宴宾客,不过作为新妇,倒是无须出面招呼应酬,只要回去等待各路长辈前来探看勉励也就是了。权仲白要忙一点,因蕙娘被赏穿三品淑人礼服,按惯例,他是要入宫谢恩的。
天色刚放亮不久,正是一般人起身用早饭的时候,权家小宗祠前已有几位老仆守候,一望即知,这都是在家中地位特殊,不能以寻常下人相待的多年老人。见到两人过来,便开了祠堂大门,又放响鞭炮等等,不多时,良国公并权夫人也进了院子——这是现任族长,开祠堂,他自然是要在一边的。
蕙娘和权仲白便成了牵线木偶,先给族长行礼,再拜一代良靖公,一代代传承祖先拜了,再拜一排排宗房长辈的牌位,多年世族,到最后蕙娘手都要被香灰染红,这才拜到了上一代权仲白生母,元配陈夫人——也就是义宁怡顺大长公主之女,她也是权家宗房上一代唯一去世的长辈。蕙娘心中有些好奇:良国公承嗣,已经是三十年前的事了,他是三子,按年纪来说,上头两个哥哥只有更大的,这些年来,家里总有些生老病死的吧……可却全没体现在宗祠里,在上头还有太夫人的时候,这种事可并不太常见。
再往下还有一排,孤零零的也是一个牌位——这便是权仲白元配达氏了,因是平辈,他无须行跪拜礼,只是鞠躬上香,便自己退开。蕙娘取了香正要跪,已为身边老仆止住,“少夫人请行姐妹礼。”
大秦疆域广袤,各地风俗繁杂,礼仪也往往有所不同。蕙娘并不大清楚外地人是怎么操办这个问题的。不过在京城,高门风尚看内宫,自从百年前孝安继皇后在元皇后灵前行妃礼后,一百多年来,不成文的规矩,续弦在元配跟前,一般都行妾礼。
当然,权仲白的情况和一般人还不大一样,虽然礼成,但他又没有圆房,新婚三天人就去了。再说,达家现在式微,和焦家根本没得比,但不管怎么说,礼数还是礼数……
蕙娘还有些迟疑时,良国公咳嗽了一声,“此乃吾家规矩,生者为大,焦氏不必多心。”
他这个族长要抬出族规,蕙娘还有什么好说的?只是她多少也有几分明白:一般新婚,那肯定是先拜长辈,再拜宗祠,起码宗房一家人要都在宗祠前候着,也是取个热闹。今日安排如此古怪,只怕就是为了这一句‘吾家规矩’,在从前,根本就不是规矩……
人都死了,不要说跪下来磕个头,就是礼制要她在灵前打滚,蕙娘也根本都不会在意,同一个死人,她没什么好计较的。尤其权仲白惦念亡妻,多尊重些达氏,两个人起码不至于因此龃龉,这她也不是不明白……可公爹要抬举她,难道她还能驳长辈的回,给长辈没脸?她也不去看权仲白,自然而然,给达氏的牌位福身行礼,将香插上,便完了此礼。一行四人前呼后拥地,又往权家内院过去,给太夫人等族内长辈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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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家虽然地位显赫,但行事素来低调,族中一般只有主母出面应酬,似太夫人、大少夫人这样人物,不要说清蕙,就是四太太都很少能够打上照面。平素家中宴客,她们是专有一处小园子,里头亭台楼阁外加戏台子,一处都不少。自己人居住的反而是另外一处地方,清蕙虽然以前也随着母亲在京中行走过一段时间,但也还是今日才得进权家真正内院。
以她眼界,就是再巧夺天工、富贵荣华,也顶多能得‘不错’两字。尤其权家屋宇都有年头了,睡的是火炕不说,连地暖都没有,就因为天气和暖,昨晚在床上睡着,连火盆都没有,被子也轻薄,这让清蕙如何睡得安稳?不知不觉,竟滚到了权仲白怀里……蕙娘心里自然先就带了不快,一路浏览时,眼光就更挑剔了一点。只觉虽然也是梨花院落、柳絮池塘,一派百年富贵气象,但仅这一眼看去,是赶不上焦家多了。
真是暮春初夏时节,园内百花开放,也不知哪里栽了一两株桃花,惹得蕙娘连着打了两个小喷嚏,权夫人便笑道,“别是昨夜着凉了吧?我瞧你们两个看着都没什么精神。”
权仲白和蕙娘心里都是有鬼的,听权夫人这么一说,都不禁大窘——权夫人冲蕙娘挤了挤眼,还要说话,良国公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她便只笑着用手扇了扇脸颊,闹得蕙娘脸若红榴,恨不能冲到镜前,再给自己补一道粉。
“娘。”权仲白虽也羞赧,但毕竟要比女儿家好些,他语气加重了一点,倒像是在告饶了。权夫人握着嘴巴笑,又让蕙娘走到她身边,挽着她的手臂,“饿了没有,今早也没吃饭?我本还以为你们昨夜要用点心呢,令我院子里小厨房别歇火,你们一旦要点心了,就立刻现做送来。没想到竟没要,她们倒白熬了一夜。”
权仲白所住的立雪院,离权夫人自己居住的歇芳院并不太远,权夫人特别留意这个,也是体贴新婚夫妇的意思。只是这话落在蕙娘耳朵里,就有些别的意思了:立雪院本来人口似乎很少,她今早是一个都没有看见。可连自己吃没吃早饭,她都了如指掌,可见长辈们在立雪院里也是安排了一二眼线的。从前在娘家的时候,祖父爱安排几个眼线,她都没有二话,但现在过来婆家,处处陌生,她就不大喜欢身边还有这么一个耳报神了。
“起得晚了,就没来得及用。”她收摄了心神,恭敬又和顺地回答权夫人,那笑中的冷劲儿,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盈盈的感激给代替了,“多谢您惦记着,要一会回去,早饭已撤了,少不得还要到您院子里要些点心来吃。”
权夫人的笑意便加深了一点,眼看太夫人居住的拥晴院近在眼前,她再拍了拍蕙娘的手,便将她的胳膊给放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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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为良国公府素来低调,虽然和权夫人那是见过的不错,但今日满屋人,蕙娘竟也就只认识权夫人一个,太夫人乔氏、大少夫人林氏都算是初次会面,此外还有两对男女,坐的还是客位,以形容穿着来看,应该是良国公的兄弟辈。再有也就是良国公并权家兄弟几人,还有济济一堂的小辈们了。蕙娘只隐约知道里面应有权夫人的亲生女儿瑞雨,但在一眼间,着实难以分辨出究竟哪个是她。
一整套行礼上茶的仪式四平八稳,无甚可说,太夫人神态威严,对她这个新妇都没有多余的笑脸,无非是勉励几句,只叮嘱权仲白,“给你娶了这么一个无可挑剔的媳妇,以后就别老想着向外跑了,这几年,多在家里呆着。”
她给蕙娘的见面礼,倒是的确十分名贵:一对和田玉镯子,不论是从成色还是雕工来看,也都算是宇内难得之物。权夫人的见面礼就要比太夫人减了一等,不过是一串坠了猫眼石的金项链,几乎有些不合她的身份,两位叔婶辈所赐,价值大致与她相当,蕙娘一一受了,又给大嫂行礼斟茶,大少夫人将她一把扶起来,笑盈盈地,“真是个美人儿——虽是妯娌,可年岁相差大,你就同我娘家侄女一般大小,我看了你呀,就想起她来。”
说着,就取出一个小巧的西洋金镶五色宝石怀表来,“也不是什么难得的东西,娘家人给的,我已有了,就转送给你吧。”
三十岁上下的年纪,看着却还很年轻,富态的圆脸、精致秀气的轮廓,她有点像何莲娘,浑身透着的那是真和气,一望即知,是个又热情又细致的能干人,但心里却不至于缺了盘算……只是这句话到底是有点浅了。蕙娘浅浅一笑,接过怀表来,谢了大少夫人,她底下那些弟妹又过来给她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