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容啸天转过我的身子,英眸腾起一股热切之气,语音焦虑而惊喜:“你哭了?”
我偎进他的胸膛,双臂环上他的肩背,无声而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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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晨,凌璇染上风寒,高烧不退,无奈之下,唐容啸天与我们分道扬镳,绕道到附近的镇上请大夫诊治,我们继续南下、赶往扬州。
我蹙眉望过去,唐抒阳与唐容啸天站在水塘边,仅是一臂之隔,双唇一张一合,不知说些什么。两人皆是笑容可掬,唐抒阳脸容灿烂、携了一种冷冷的嘲讽,唐容啸天轻笑苦涩,仿似加了一味黄连。紧接着,两袭黑袍肃然垂立,胸膛与胸膛之间的和煦转瞬消失,肃杀之气凝固不动……
唐容啸天坚硬地转身走来,忧心忡忡地望着我,脸孔冷凝,英眸沉暗,仿有万般痴念涌来、滔滔不绝,须臾,他利落地坐上马车,扬鞭而去。
凌政与我说,昨日夜里,他看见凌璇往自己的头顶浇水,浇了很长时间,回到车厢里,便开始打喷嚏。
我莞尔一笑,很凉很薄的笑。
转眼到达昌江北岸。渡过昌江,再走三五日便到扬州。已是黄昏时分,无法渡江,我们商量着就地歇息一晚,翌日清晨渡江。
凌枫靠在我身上,沉沉地睡了。他很乖很乖,一路上跟着我吃尽苦头,从不喊累,与唐抒阳相处甚欢,甚至执意拜他为师,学得他的绝顶武功。起初,唐抒阳不愿意教他,以居无定所为由拒绝他,然而,凌枫不屈不挠地缠着他,一得空便跟着他,喋喋不休地吵他。不胜其烦,唐抒阳无奈地答应。
凌枫,已不再是大凌王朝的二皇子凌枫;他调皮而又深沉,机灵而又肃穆;当别人问起,他会说,我是端木姐姐的表弟,端木枫。
看着他越发坚毅的眉目,我轻轻叹气,心中抽疼……
心中充塞着纷乱的愁绪,再也无法入眠。轻手轻脚地出了车厢,坐在驾车座上,无边无际的黑暗从四面八方围拢而来,铺展在眼前,仿佛一只巨大的黑手蒙住我的眼睛,再也无法睁开。
两三丈之外,一堆篝火熊熊燃烧,仿佛深广夜幕上的一颗星子,微弱的光如此渺茫,自得一方天地而已。
怪了,唐抒阳理应坐在篝火旁的,怎么不见了?去哪里了呢?正自思量着,细碎的脚步声踏碎了沉寂的深夜,两个人影从黑暗的深处缓缓地走来,站定在另一辆马车的前方,浅红的火光打在两个黑影上,修出一圈淡淡的光晕,影影绰绰。
唐抒阳刻意压低了声音:“上车歇息吧,明儿还要早起呢!”
“好,爷……一路保重!”绛雪哽咽的音色充满了娇怜。
绛雪哭了?怎么了?唐抒阳责骂她了吗?难道是因为上次的事?可是,即便他知道了绛雪与我所说的话,也不该是这时候才责怪的啊?真是奇怪……一路保重?是何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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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慢 点绛唇(5)
绛雪环上他的肩背,伏在他的肩窝里,细声呢喃:“爷,我在扬州等你,早点儿回来。”
唐抒阳拿下她的手,亲昵地拍拍绛雪的左肩,扶她步上马车,接着大步朝我走来;夜色浓重,我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更不知他意欲何为,心中微泛波澜,滋生些许慌乱……实在不想与他再有纠缠,便起身钻进车厢。
无料,他迅捷地跑上前,眼疾手快地从背后勾住我的腰身,抱着我,大跨步朝深远的黑暗走着,远离了马车,远离了篝火,远离了树林……我没有挣扎,因为我晓得,他是铁了心,不会让我下来的。
走了好远好远,我似乎听到了江水涌动的声响,哗啦哗啦,难道,我们来到昌江的岸边了吗?
终于,唐抒阳放我下来,抓握着我的小手,拉着我缓缓举步,一路无语。
璀璨的星光洒照长空,淡渺的月色流泻寰宇,星月交相辉映,夜色妖娆迷人。展现在眼前的,是一片广阔的水域,横贯东西、绵延数千里的昌江。江水滔滔,朝着东方奔涌不息,激荡的潮涌声响在耳畔,一如松涛阵阵,气象万千,让人心神摇荡。
历代多少骚人墨客,徒步行走于自然山水,高山流水,江河湖泊,定会诗兴大发,留下不朽的华彩篇章。站定在昌江岸边,遥望江面辽阔,只觉天地壮阔、江河震动,只觉一种天地独有的震慑力量、激荡着内心,心胸豁然开阔,为其折服。
唐抒阳站在我身旁,沉厚的嗓音让人心跳:“第一次站在岸边观看昌江吗?喜欢吗?”
我笑道:“嗯,第一次。”
侧首看他,只见他侧脸棱角如斧削,鼻梁挺正,下颌紧收,冷硬如刃,傲俊如铸,与西宁怀宇、叶思涵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气度,与唐容啸天也是不同;西宁怀宇与叶思涵是江南和煦的阳光,唐容啸天是夏季午后突然而降的暴雨,唐抒阳则是朔漠苍茫的狂沙。
默默望着江面,一时无语。心思辗转,总觉得他是如此陌生的一个男子,与他相处,却是轻松、自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拘谨。
江风猎猎地扫荡,扑打在脸上,只觉潮潮的湿腻。我望着江面,笑道:“谢谢你,夜色之下的昌江,气象万千!”
他的声音不辨喜怒:“你终于笑了,你可知道,这几日,你那张美丽的脸,要多冷有多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