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丹闻言勃然色变,赌气道:“好,好,我祝你和阿岩百年好合,子孙满堂。”
这句却是用汉语说得,有些恶毒了,他说完就后悔不迭。阿奴“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罗桑和卓玛两人听见楼上声音越来越大,竟然又在吵架,两人大是头疼。听到后来竟传来哭声。罗桑火了,抢上楼去,拎着云丹出来骂道:“蠢材,混蛋,傻瓜……”
卓玛听得罗桑一路走一路骂,觉得好笑,又见阿奴一头是汗,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看着可怜,连忙好言开解哄了半天,才把她哄睡着。
她蹑手蹑脚的下来,却看见云丹和罗桑眼巴巴的看着自己,早到嗔道:“失口的话,失手的瓮,说出去就收不回来。恶言犹如刀子,割了人心会疼。你既然喜欢阿奴玛,为什么老是惹她生气?”
云丹呐呐问道:“阿奴她……”
“睡了,你还是先回察蕥吧。”卓玛说道。
见卓玛赶了,云丹对着罗桑不甘地叫道:“师父。”
罗桑沉吟不决:“山羊喜红岩,绵羊爱草坡。有些事也勉强不得。”
见罗桑态度转变,云丹急了,对着卓玛耍赖:“姨妈。”
卓玛态度坚决:“对我撒娇有什么用,你刚才怎么不对着阿奴用这招。你已经快二十五了,再迟,哪里还有好姑娘愿意嫁老头子。你磨了这几年,一点效果没有,再呆两天也不会忽然开花结果。早点回去看你阿爸阿妈是正经,顿珠想你想得头发都白了。我叫他们给你找个比阿奴漂亮的。”
云丹被卓玛拉着走到门外,达热一干人被她叫人驱赶出来,已经整装待发。
云丹无可奈何,低声道:“姨妈,她身体不好,你留她住几日,别让她去草原上。”那里毕竟住帐篷,哪有打箭炉舒适。
卓玛没好气:“知道了,你顾着自己吧,路上小心。我看你不在,她还多吃两碗饭。”
阿奴迷迷糊糊地似乎听到云丹一声叹息,她吓得腿一蹬醒过来,屋里没人,原来自己是魇着了。她摸了摸突突乱跳地心口,坐起来。
卓嘎听见动静忙走进来。
阿奴问道:“云丹呢?”
“云丹少爷走了。”卓嘎给她倒了碗茶,阿奴定了定神,喝了两口润润嗓子,问道:“怎么这么急?”
“卓玛夫人说,顿珠夫人想他了。”
阿奴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顿珠是云丹母亲。这两年云丹一直陪着她,凡事有商有量,阿仲走了,云丹也走了,她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又问:“阿岩还没有回来?”纳达岩先去了跑马山他曾经呆过的拉姆寺。
“还没有。”
见天色尚早,阿奴索性叫上拉隆等人,一起去跑马山那里看看。
天高云淡,秋天的跑马山红黄交错,厚厚的黄叶如金色的兜罗锦铺了一地。路边长满了紫色红色的野果。阿奴牵着马慢慢地走着,一边摘一边吃。
还没有到拉姆寺,远远就听见低低的梵唱萦绕在丛林和山道上,越走近声音越大,鼓号齐鸣声音宏大震撼,与从胸腔中发出的浑厚男声相互激荡,像是低沉的雷鸣滚过心脏。
喇嘛正在做晚课,他们不能进去。拉隆等已经双手合十跪伏在地,嘴里喃喃自语。显得阿奴一个人站着很是突兀,她戚眉茫然四顾,厚重低沉的旋律,突然流淌出行云流水般的韵律,随后听见几下轻摇的铃声,悠悠的铃声若有若无,此起彼伏,像是一阵微风拂过古刹,她感觉像是被清冽的泉水从头浇到脚,心思一下子清明起来。铃声叮叮,似乎邀请她上前。
突然那梵唱戛然而止,万籁俱静。好一会儿,见拉隆等人仍然伏在地上没有起身,阿奴慢慢地向寺庙走去,喇嘛们大概认为晚课更重要,竟没人看门。
转过两道大门,一座庄严的大殿上出现在眼前,里面满是端坐的红衣喇嘛。
她慢慢地走上台阶,鸦雀无声,只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稳健而有力。
大殿正中,纳达岩正朝外坐着,见她上得殿来,微微一笑,宝相庄严,恍如拈花佛陀。
阿奴一窒落下泪来。他坐在那里与那大殿与佛像溶为一体,竟是无比的协调,像是亘古之前就存在了一般。她明白过来,纳达岩应该是得回了他全部的记忆。
她朝他也微微一笑。
那日他说他们没有完全参透如何转世轮回,只窥得门径。不过白教掌教都松钦巴大师还是愿意一试。前些日子传来消息,他年纪老迈,自知大限在即,传召四方门徒。纳达岩和向巴等弟子要在他圆寂前为他护法。
他刚刚答应她再不会离开,如今又要走了。她也要离开前往成都。阿奴怅然,他们一直行路匆匆,像被鞭子驱赶的骡马,连停留下来伤春悲秋一会儿都做不到。
冬天的时候,阿奴又回到成都。李作已经找人做好了一个机械模型,利用一组滑轮,也不知怎么绕来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