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看了那管事一眼,说道:“辛苦了,这大冷天的,快马来报信。”说着对王忠说:“赏他十两银子,下去安顿吧。”
叹了口气,薛蟠挥了挥手,那管事方随着王忠去了。
平复了下心情,方起身回了梨香院。只见母亲的丫头玉柔正在院子门口等着,见了薛蟠进来,忙跑过来,说道:“大爷怎么才来,太太正等着呢,听说笙老爷没了?”
薛蟠点了点头,向母亲屋里去了。
见过了母亲和妹妹,薛母忙问道:“听说来人报信说笙兄弟没了?”
薛蟠点头,说道:“刚叔父家派来的人,二月初八酉时没的。”
薛母一听,顿时泪如雨下,宝钗也是在旁抹起泪来。“那蝌弟弟和宝琴妹妹如何是好?”
薛母忙擦了泪,问道:“是啊,他们还如此小的年纪,你婶子也是个软性的,这全府上下岂不是要翻了天?”
薛蟠说道:“我已经派了管事婆子去料理,婶子说,是叔父的意思,我们就不必回去了只在京城拜谒就成,还是科考要紧。”
薛母听了,哽咽道:“你叔父、婶子都是好的,可惜了,你叔父这么年轻也就去了。”又说道:“你定要派些可靠忠心的去,也帮衬着些你婶子。”
“是,孩儿省得。我已经吩咐了去的人,最好还是接了婶子弟弟妹妹们来京城住,我们的宅子也已经收拾妥当了,极大极宽敞的,足够住了。又有个园子,母亲倒时可以和婶子妹妹们赏花纳凉也是好的。”
“正是,他们在金陵也是寂寞。况我也是知道的,你叔父本就不谙经济,这家底这些年也去之七八了,如今剩了他们孤儿寡母,接了来,我们一处作伴,互相照应着,也不寂寞。”又想起了薛父死的时候,那些奴才也是闹了一阵子,要不是蟠儿手腕果断,又镇住了他们,指不定闹成什么样呢。
“那些管事我也是知道的,你叔父虽管着一处营生,可蝌哥儿毕竟年幼,如若不能压服了他们,由着他们闹,不知道又被他们盘剥去多少。”
“母亲放心,儿子都交代了,量他们也不敢放肆。”
薛母听了此言,也放了心,只口中说着阿弥陀佛。
宝钗在旁听着,叹了口气,她和宝琴妹妹是如此的想象,都是少年就丧了父亲,只哥哥和母亲。可她比宝琴却强些,毕竟现在薛府在哥哥的经营下,富贵富足,哥哥如今也是会元,能够为自己和母亲遮风挡雨。
她虽现在在贾府住着,不过只是全了亲戚的情谊罢了,又不是寄人篱下。现在薛家虽不如贾家富贵,可是她平日里看着,这贾家小姐的吃穿用度,有些还不如她的。她的衣衫,都是和哥哥的一样,最好的绣工绣活,最好的料子锦缎,最好的脂粉头油,更不说各种首饰,她吃的用的都是顶好的,即使是每月的月钱也比三春要多许多,这还不算平日里哥哥给的。
她和贾府的林姑娘相处了这些日子,人倒是个大美人,又有才情,也看出了她和宝兄弟的情意,可惜,姨妈却是顶讨厌这林姑娘。不过想来也是,如果她是姨妈,也不喜欢这纸扎的美人。
这三春虽说是贾府的正经主子,可是这全府上下,有谁会真正地为她们打算的,就连亲哥哥也未必会为她们想着,不过是看着富贵罢了。
和林姑娘比,和三春比,她实在是幸运太多太多了。他们什么事都有商有量的,一家子和和气气,才是好的。
“如若真来了,我们这一家子也必要搬出去住的,这倒是好了,这贾府,表面看起来确实是繁华气派,可内里也着实复杂的很。”
薛蟠听了此言,笑道:“妹妹这话也是,我之前就已经和姨夫说过了,只是姨夫认为我在外读书反不专心,所以拒绝了。等我考完了试,吏部的任命下来之前,就应当搬出去才好,住在这里也是不方便。”
薛母点头,说道:“正是这个理,我们薛家亦不是没有房子可住,不过是我和姐姐多年未见,难免想多亲近着些罢了。”顿了顿,又说道:“不过我见着姐姐倒是很中意宝钗,恐怕不会让宝钗这么就回家去。”
薛蟠叹了口气道:“我知道母亲是念在和姨妈姐妹一场,不好搏了她的意思,不过这毕竟是妹妹一生的事,母亲也得想个法子回了才好。”想起刚才和宝玉说的话,又说道:“我才和宝玉说,他既是中意那林姑娘,定要争取老夫人和姨夫的支持才好。倒时母亲再一说,这宝玉既然钟情于林姑娘,您也不愿委屈了宝钗,自会寻得爱护宝钗的男子,这姨妈也无话可说。况且母亲早些表明了态度,如若姨妈当真不喜欢那林姑娘,也可尽早另做打算,为宝玉寻门好的亲事。”
薛母点了点头,这些日子她也看的明白,宝玉好是好,只是不是宝钗的良配,否则就是一桩极好的姻缘。
宝钗笑道:“母亲和哥哥何必如此着急宝钗的事,这哥哥还没娶亲,哪有先说妹妹的道理。”
薛母一听,亦笑道:“是啊,就凭我儿的人品家世才貌,是要好好找位匹配的小姐才好。”
被这么一说,家里气氛顿时好了起来,叔父的死带来的悲伤也冲淡了许多。
墨香谈贾府
且不说薛母等人如何摆香案等物拜祭了薛笙,如何难过等。只说这秦氏丧葬停灵七七四十九天终于已完,这贾府又是寄灵又是送殡好一通忙活,这小孙媳妇的葬礼生生地惊动了大半个京城。
好不容易忙活了这一个来月,才算消停下来,阖府上下倒都松了口气。
只薛家人因为是外客,辈分上亦是长辈,不用送殡等事,不过吊唁一二便罢,倒也是轻松。薛蟠手中拿着一本《论语》,在铺锦羽被躺椅上悠闲地看着书,旁边小几上放着一盏小茶,真是好不惬意。
只墨香走了进来,薛蟠见了她,问道:“母亲可在屋中?”
墨香重新斟了茶,笑道:“太太和姑娘去姨太太那儿了。”顿了顿,又笑说道:“大爷,这贾家真正是富贵非凡,这珍大爷为媳妇办了场丧事,就如此隆重奢侈,这金子银子就像是铜铁一般了,钱也不是钱了。我听那些丫头婆子说,送殡的那天,什么侯爵家,伯爵家,各官吏府邸,不知来了多少,连这东平郡王府、南安郡王府、西宁郡王府都有人来吊唁,那北静王爷还亲自来了。”说着收拾了薛蟠才放乱了的书桌,边说道:“还见了宝二爷,好像还赐了一串香珠,听说是皇上赐给王爷的。您说这贾家就当真这样的富贵?”
薛蟠看着书,笑道:“是不是富贵,与我们又有何干呢?不过是亲戚的情分罢了。”
墨香听了,说道:“话是如此说,可从来只想着富亲戚,也没见着穷亲戚有多好的。”说着笑道:“前儿来的那个刘姥姥,不就是个穷亲戚来打秋风的,琏二奶奶打发了些钱也就是了,如果是有钱有势的来了,岂会如此?”
“你倒会说嘴。”
墨香笑道:“本就是这个理,从来人就是嫌贫爱富。”顿了顿,又说道:“大爷,奴婢多句嘴,我们什么时候回薛府,总住着这里,也不是个法子。”
薛蟠放下了书,笑道:“怎么,你不是和这府里的几个丫头都好吗,在此地又热闹又好,你应该自在才是,怎么现在反倒是你要问起此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