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爷怎的,来就来罢,还带那么多贺礼。莫要说我家老爷的生辰只是个小日子,即使是整寿也用不上这些个贵重物品。”白氏没有等慕容峰亲口说明君正安的来意,而是自个找好了理由想要君正安顺着她的台阶下,所以她看着君正安时笑的格外的热情。
眼前这人虽然是君家名义上的大少爷,但是手里头一点权利也无,丫鬟出生的亲生母亲在君府更是犹如闷葫芦般,常年难说上一句话,哪里比得上正室丽娘所出的几个儿女。君正安此人必是没见过世面的,就算君家有备而来,白氏也有把握能让其败兴而归。
“慕容伯母,小侄此次并非为了伯父的寿辰而来,而是为了舍弟和令千金的婚事而来!”君正安显然并未领情,执意将目的说了出来,他在府里时得了君之谦的再三嘱托,这门亲事是一定要促成的。
白氏顿了顿,故做惊诧的说,“可是要解除婚约?”说罢,白氏边叹气边抹着眼角硬挤出来的眼泪,唱作俱佳的继续说道,“也难怪,君家二少是个雅人,咱们即使身在京城也时有耳闻,二少爷定是喜欢那些个文采卓越,又能雅俗共享的妙人儿。我们家的女儿从小被我娇惯坏了,脾气也不小,偶尔写个诗做个画还行,和二少爷比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底。”
白氏抹了抹眼泪,也不管厅里两人面上皆是一僵,不依不饶的指着院子里的十几车物什说,“既然他们无缘,那么解除婚约,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也算合情合理,这些个东西咱们可不能收,大少爷也用不着这么客气。”
君正安在白氏说了第一番话时,面上已经很严肃了,紧跟着白氏那一番作为更是让他眼神含霜,看向慕容峰夫妇的目光中带了三分凌厉。
慕容峰察觉到君正安的目光不善,额头有几滴冷汗垂落了下来,无奈的频频向白氏使眼色,提醒她不要太过了。拖一拖还行,可别睁着眼睛说瞎话,落到君家耳中,可不是要和市井泼妇混为一谈。
可是白氏偏偏就要做那泼妇,在外面听了一会子话。白氏自以为将君正安的打算猜了个七七八八,眼下见一招不成,立刻锲而不舍的将话题引到了解除婚约一事上。
白氏将君毅凡和慕容珠珠两人的不合分析的头头是道,一口一个两人无缘,甚至特意抹黑了慕容珠珠的名声,就为了往那上头靠。她认为一个台阶不下已经是君正安的极限了,这个台阶如果他还不肯下,那么白氏自然还有后招,反正今儿个她是说什么都不会同意的。装傻充愣,在白氏身上那是发挥到了极致……
“既然两个孩子有缘无份,那么也说不上谁对谁错,这赔礼慕容府自是不能收的。”白氏捏着手绢,转头看着慕容峰说道,“老爷,婚书是不是应该请堂老来收回?他老人家德高望重也好做个见证!”
君正安起初是有些不齿,后来差不多是傻眼了,他没想到,身为慕容府女主人的白氏竟然会如此颠倒黑白。指着聘礼说是赔礼,指着仪仗说是随从,甚至还把媒婆喜娘等人硬生生掰成了婆子……
白氏看样子是不在乎脸面了,可是君正安不行。从小生为庶子的无奈和心酸时刻提醒着他要注意言行举止,哪怕只是一坐一站,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动作也要做到规规矩矩,妥妥帖帖。
出门在外,更是要谨言慎行,把君府的体面摆在首位,所以白氏如此颠倒黑白,君正安是即气且奈何她不得,他从小所受的教育就是要对长辈有礼,即使是如白氏这样指鹿为马,厚着脸皮不要的,那也是长辈,他是不能随意指责的。
于是君正安只是干笑了两声,再次将来意说了一遍,这一次,他特意将话说的更清楚,更具体,也更让白氏无空可钻,他是这么说的:
“伯母说笑了,此次前来是为完婚的,哪里是解除婚约。君府对大小姐那是满意的不得了,家里的长辈时刻提醒二弟要对大小姐好。而且这段姻缘,早在十八年前就已是供奉在神明面前了。”
君正安虽然不能明着指责白氏睁眼说瞎话,但是他也不能纵容白氏继续装傻充愣,这个任务他是一定要完成的。
听完君正安的话,白氏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慕容峰却是红了脸,看向君正安的目光多了几分心虚。
婚书上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这么多年没有正面应答,面上已是很过不去了。今儿白氏唱的这一出,更是将里子也给丢尽了,慕容峰憋的是老脸通红,恨不得捂上白氏那张嘴。哪里还能指望她成事了,慕容峰现下只盼着白氏能早点退下去,省的继续丢脸。
君正安见两人皆住了嘴,一时气氛有些冷,继续赔笑着说,“长辈们请了高僧作法,测到十二月二十八是个好日子,由此到杭州差不多不足两月,所以十日后出发,刚好能赶在好日子前抵达杭州,切不可误了吉时。家父说了,若是正安误了事,定要给我好果子吃,小侄受些罚倒是无妨,就怕家里长辈晓得了心里不舒坦,伤了身子。”
这话一说,白氏的太极拳是不能再打下去了,看向君正安的目光复杂了不少。
倒是她看走眼了,哪成想到一个庶子说起话来头头是道,一丝不漏,还逮着理儿轻飘飘的说了她的不是。她都把堂老的名号拿出来说事了,这君正安竟是荣辱不惊,一点妥协不让。
白氏晓得慕容峰最是好面子,心下有些忐忑起来,可是又不肯就此罢手。手指牢牢的抠着慕容峰的掌心,害怕他一时面子下不来就答应了下来,一边还不动声色的继续琢磨着对策。
竟然将君正安晾在了一边,装作没听到他方才的一番宣称。
君正安身后的随行看不下去了,人群中传来几句小声的嘀咕,声音不大,却足够传到厅内三个正角耳朵里。
慕容峰听罢脸涨的更红了,瞪了白氏一眼,狠狠的甩掉她的双手,对着君正安说道,“那要不这样吧,我看今儿天色不早了,正安远道而来,定然甚是疲惫,不如找个地方歇歇脚,梳洗一番,待明日再议?”
君正安身后大约有几十人,这些人一人传一句出去,慕容府的脸面就不用要了,所以慕容峰无法再视而不见。可是他又不想马上答应,只得想了个理儿,再拖上一晚上的功夫,也容他思虑一番,到底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有些下不来台。
君正安衡量了一番眼前的情势,慕容峰是顾左右而言他,找尽理由只为拖延;而白氏先是颠倒黑白、指鹿为马,后又先入为主的将解约提了出来,看样子现下是说什么也不会同意的。君家的这票随从都是跟着他自杭州远道而来,虽不至于风餐露宿,却也各个疲惫不堪,凭着对君家的衷心才强撑着体面,拖太久了自是不妥的。
“如此也罢,容小侄先去梳洗一番,明日再议!”君正安思虑再三,决定暂时明兵息鼓。他的本意是留宿在慕容府内,也好就近注意府内的风吹草动。可是君平的一席话却让他打消了念头,不等慕容峰和白氏挽留,君正安就推说君家别院尚有友人等着,吩咐下人们又将那十几车的货物拉了出去,浩浩荡荡的赶往几条街外的君府别院。
留慕容峰和白氏两人面面相觑,相视对看,俱摸不着头脑。君正安这出岂不是雷声大雨点小,开了个虎头却留下个烂尾。
不过白氏也顾不上这许多了,赶紧喊了丫鬟去将慕容珠珠叫来,自个对着慕容峰就开始抹眼泪。这一回,白氏是真的急了。
“老爷,这可如何是好?”两人心里都很清楚,君家如此大的阵仗,此事定是不能轻易抹了过去了,恐怕没有一个合情合理的交代,君正安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慕容峰也急,可是他急的更多的却是怎么做才能既顾全面子里子又悄悄的将这事给掩了过去,他心里甚至有些卑鄙的想到了君毅凡的身体,想着是不是再拖上些日子……
“我可怜的儿啊!是母亲没用,要将你往火坑里推啊!”白氏见慕容峰只顾凝神,半个字不答,立刻开始哭天抹地。
君家这番突如其来的猛攻厉行,还真镇住了白氏。她是不敢再随意将解除婚约挂在嘴边了,自个方才的作为已经触及了慕容峰的底线了。白氏心里很清楚,如今只能让慕容峰自个提出来,否则任何作为都会影响到慕容府的名声。
白氏哀嚎的同时,脑子里不停的打起鼓来,定是君毅凡病情加剧了,君家想要趁着他入土前了却一段心事,自个没防备,才会被君正安打了个措手不及。
只要拖上一拖,等君毅凡两腿一蹬,婚约自然就不了了之了。如若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