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蓬头垢面冲了出去,然后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受了惊吓同样目瞪口呆的蓝袍少年。布和,托雅的堂弟。
我诧异地盯着他:〃布和,你大清早地不睡觉在这儿做什么?〃他涨红着脸说不出话,半天才嗫嚅道:〃姐姐说你喜欢听曲,我以为你喜欢,吵到你了吗?〃
我心中立即有几分明白,点头无比认真说:〃很好听的,谢谢你。只是我喜欢睡懒觉,你以后别麻烦了!〃他咬咬唇:〃那我以后傍晚来!〃我还来不及叫住他,他已飞也似的跑了,脸上透着几分青葱少年独有的拘谨喜悦。
我胡乱梳洗一番,匆匆冲进老莫家,托雅和老莫正用早膳,见我此般恼羞成怒的模样,忙拉着我坐下,两人面上都带着几分鬼祟笑意。我气笑道:〃你俩是不是嫌弃我,碍了你俩的眼?非得把我推出去嫁人了才好?我要25岁才能真正出宫,现下可没有自由,你俩这是害我哪?〃
托雅眨眨眼,一脸促狭:〃你和布和不熟悉,先培养感情也好呀!〃
我驳回她:〃布和才18岁,我都21了,根本就不般配,你们不要胡闹了,再说了,你们有没有问过人家布和的心思?怎么能这么拉郎配?〃老牛吃嫩草,我怕消化不良。
老莫故作一本正经:〃女大三,抱金砖!再说了,布和就是对你有意,我们才从中撮合。〃
我气得直跺脚:〃老莫,这一准是托雅的主意,你只会帮着她,为什么不想想我是不是愿意?〃
托雅看我真恼了,忙不迭劝道:〃好了,别恼了,咱们也是给你一个机会而已,如果没有缘份,咱们不会强求你。布和是我弟弟,我了解他,他和老莫一样是个真性情的男子汉。况且,他没有什么尊贵的背景身份,不会有那些烦人的勾心斗角,你若和他彼此有情,将来可以平平静静过幸福的日子。薇薇,我和老莫只是盼你好。〃
老莫跟着点头不已,我无言以对,用心良苦的他们,我无力拒绝。
我和布和开始约会,如果这也算的话。我抱着彩薇,他带着马头琴,有时会去溪边坐坐。他不仅仅拉琴,还会唱歌,他的歌声像草原一样辽远,荡气回肠,豪迈又细腻。我常常听得心神俱醉,忘记身处何方,就连彩薇也会停下欢闹,安静地听着。
我们交谈不多,我总是别扭,他总是拘谨;我不会蒙古语,他汉语不好;常常大眼瞪小眼。通过眼神无法交流,他和我,来自两个世界。他单纯,我复杂,他有一颗年轻完整的心,我曾经沧海难为水。
我终于忍不住问他:〃布和,你喜欢我?〃他又红了脸:〃嗯,喜欢。〃
我含笑问道:〃为什么?〃他温柔微笑:〃你很美,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姑娘。而且,姐姐说你心地很好。〃
我释然,原来如此。那个人,我与他也言谈甚少,基本上在吵架。然而他赞我坚强果敢,傲雪凌霜。他吹奏的那一曲,没有歌词,我却知道是《摸鱼儿》。我们心灵相通。我相信他喜欢的一定不是采薇,而是美丽外表下的那颗灵魂。我想要的,不过是心灵的契合。
我微笑道:〃布和,对不起,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你的曲很好听,可是,我还是喜欢我们汉族的箫曲。〃
我真的想试着去接受布和,以最初单纯的心,无畏的勇气,无可浇灭的热情。然而,有些事不是不愿,而是不能。
布和有些手足无措,沉静半晌,缓缓说:〃你喜欢的那个人一定很好,他吹的箫曲也一定很动听。我。。。。。。我。。。。。。祝你们幸福。〃
草原上的儿女,果真胸怀宽广。我笑得很是灿烂:〃布和,谢谢你。你一定也会找到喜欢听你马头琴的美丽姑娘,我也祝你们幸福。〃
布和的笑容像蓝天一般纯净,用力点点头,〃一定会的!〃他或许也会惆怅几日,可是很快就会忘记,这不过是一份少年情怀,对美丽的倾慕而已,浅尝辄止。
刻骨铭心,是另外一件事。
我又多了一位朋友,布和,他每天教我拉马头琴。然而,我其实对许多事情毫无天份,譬如书法、譬如射箭,马头琴也是如此。
但凡我一拉琴,方圆数里内的牛羊牲畜纷纷逃窜,甚少啼哭的彩薇会放声大哭,控诉我惨不忍听的琴声,小倔会飞蹄摞橛子。一时间愁云散雾,乌云蔽日,鸡飞狗跳。
布和是个憨厚人儿,一面搓着手,一面急红了眼:〃采薇姐,你怎么就像在拉锯呢?应该疾缓有度,不能这么蛮干。〃我傻眼,拉锯?
我还就不信邪,想我当年也是响当当一个文娱委员,怎么就沦落成伐木工了呢?最后,我还是得信这个邪。乳娘告诉我,彩薇不肯好好吃奶,莫雅警告我,要把彩薇收回去。我一想,还是闺女要紧,谁爱锯谁锯去吧,姑娘我不玩儿了。有些事,不是勉力就能为的。
九个月的时光,弹指一挥间,时间来到康熙四十九年六月。他们没有爽约,他们与草原的约会。
到围场的第一夜,康熙爷就兴冲冲地召了我去,笑容可掬:〃表现尚可,没有给朕惹事。你应承朕的事,可有做到?〃
我笑眯眯捋起袖管,故作摩拳擦掌之态:〃万岁爷,采薇早已蓄势待发,就等您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