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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第3页）

青年！青年！切莫同宗自相残，坐让欧美着先边。

……”

唱到此处，白老师表现情绪高亢、激动；学生也大声高唱，颇有雄壮味道。吉松不懂汉语，起了疑心，问教日语的戴老师，是怎么回事？戴老师解释半天，说这是反英美的歌，他才半信半疑地了事。

当时，我们读书，不懂什么“奴化教育”。《满文》课本也选了诸如李白、杜甫的诗；徐志摩、郑振铎、冰心的散文，还有鲁迅的文章，讲他弟弟周作人孩提时的事；中国古文，如《木兰辞》等等。《满文》并非满族文字，实际上是汉语。满洲文字，在清朝就废除了。何况，“满洲国”百分之八十是汉人。日本人也使用汉字，很多中国古文经典，早已传入日本。还有一门《国民道德》课，小学叫《修身》课，灌输的是儒家思想，如《论语》中的名言“吾日必三省吾身”、“三人行必有我师焉”，甚至孔夫子“齐家、国治、天下平”都写到“满洲国歌”里了。日本人到底要给我们灌输什麽？不但学生稀里糊涂，恐怕日本人也不清楚！文化不像打仗，阵线一清二楚。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在日本，有人说：天照大神就是“徐福”，秦始皇派徐福率五百童男童女到扶桑（日本）之国，寻找长生不老药，日本人都是徐福的后代。

“满洲国”是个混乱的概念，十四年，我们始终不清楚，满洲国是什么？满洲国人又是什么？

六、历史中坚是我们这些蹶屁股的人

“遥拜”，是汉奸们为讨好日本出的注意。每天早晨，课前出操，要举行一个仪式，叫“朝会”。朝会，升国旗，唱国歌，唱日本国歌，遥拜，礼成。天天如此，成了习惯，就是说不通过大脑，完全下意识的。“拜”是拜“满洲国皇帝”和日本“天皇”；一个在吉林西面“新京”，另一个在东面日本东京。所以，师生们就朝西拜（鞠躬）一拜；再朝东拜一拜。下面照片是吉林四高师生在朝会上遥拜情况：

吉林四高师生朝会遥拜（1939）

吉林四高师生参拜日本神社（1941）

吉林日本神社奉祀天照大神，天照大神是日本最高神祗，日本人自称是天照大神的后代。类似中国的炎黄子孙。信仰而已。吉林大、中、小学师生，每年都要到日本神社参拜一、二次，时间也不固定。例如，1943年4月18日，日本海军联合舰队司令官山本五十六乘飞机，从腊包尔飞往布干维尔岛途中，被美军飞机击落，殒命。同年，6月5日，日本举国为山本五十六举行国葬。这一天，“满洲国”也为其举行仪式，哀悼。吉林全体大中小学学生，都到日本神社，参加追悼会。1942年是日本第一代天皇，神武天皇2600年，日本举国同庆，我们也到日本神社，参加庆典。其实，这是日本人的事，我们却不得不去参加。山本五十六死了，我们是幸灾乐祸。和日本人那种“如丧考妣”，完全不同。日本统治者知道吗！

所以说，历史是我们这些蹶屁股的人写的，不是“英雄”书写的。照片上这些学生都在蹶屁股“拜”，有谁“鹤立鸡群”不拜！没有哇。对付“文天祥”式的英雄，好办哪。拉出去砍了，就完啦。对付蹶屁股的人，就不好办了。日本人能拉出去，都用机关枪“突突”了吗！日本人能保证，他们不反抗日本吗？事实表明，他们才是默默的抗日中坚！在当时东北的特定条件下，就是这样。一切都决定于他们的觉悟，没有他们，一两个“先知先觉”只能做无谓的牺牲品！这就是东北没有出现轰轰烈烈、顶天立地、中流砥柱的时代英雄的原因。光复后，中国共产党派十万干部，紧急行军到东北，就是这个道理！东北是一片空白，哪里的人民在等待。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七、你们是中国人　八、凤毛麟角　九、出类拔萃

七、你们是中国人

1944年第二学期，学校来了一位吉林师大毕业的新老师，许春芳老师，是位男的。给我班上《国民道德》课，实际就是政治课。伪满中学《国民道德》课内容，主要是儒家的孔孟之道。可是，这位老师，却脱离课本，讲起“辛亥革命”、“蒋介石北伐战争”、“中央军铁军攻占武昌的战斗”、“俄国大（十月）革命”等等。他告诉我们说：你们是“中国人”。讲这些，当时是非常危险的。日本宪兵队专门监视这些，要走漏风声，随时可以抓他！他胆子也太大了。果然，不久，他就被宪兵队抓去了。过一段时间，他又被放出来。什么原因？我们都不知道。四高还有一位姓杨的老师，教珠算的，外号“杨算盘”。他在我入学前，就被宪兵队抓走了。关了半年，也放出来了。怎么回事？谁也不知道。不过，他们出来后，言行谨慎。日本投降后，国民党占领吉林时期，许老师在国民党吉林市党部露面；杨老师在三青团露面。我们才知道，他们是国民党。解放后，他们下落不明。这说明，日伪时期吉林市，抗日地下组织是有的。然而，活动很微弱。如此而已。

八、凤毛麟角

1944年春季，我考入吉林省立第四国民高等学校。教《经济学》课的老师是“国立”新京政法大学毕业生，牛气得很。给我们上第一堂课，一进教室，在黑板上写“凤毛麟角”四个大字。指着说：你们都是“凤毛麟角”！百里挑一，考进来的都是高材生。他一点都不夸张，吉林省小学林立，中学寥寥无几。能进中学读书，确是“凤毛麟角”。他在黑板上又写四个大字“出类拔萃”，说：凤毛麟角还不够，要“出类拔萃”！像他那样，毕业后考上国立的新京大学，那才是最高学府！他的这番话，影响我一辈子。解放后，“个人英雄主义”的帽子一直戴在我头上。开头是“个人主义”；后来是“个人英雄主义”；再后个人英雄主义又加上“极端”；最后，成了“不可救药”。无论如何“思想改造”，也揭不下来“指导我的行为准则”。这就是教育！中国两千年前，就有“孟母三迁”。在小学语文课里，老师就给我们讲“孟母三迁”。根深蒂固！

吉林四高校门（1942）

吉林四高五期毕业生毕业纪念师生合影（1940）

九、出类拔萃

伪满洲国，大学是象牙之塔的顶尖，能考入大学者，出类拔萃！首要条件是家庭有殷实的财力和社会地位；第二是学子中的佼佼者，过五关斩六将，闯过一道道学业关口，从小就受到良好教育，一路上都是学习尖子；第三有非常高日语水准；第四有良好的道德纪录；第五身体健康。比进日本大学还要难！最好的大学都设在“新京”，有法政大学、工业大学、医科大学、陆军士官学校、女子大学等。

我的邻居有三位大学生。

当时，我家住在吉林市通天街老电报局胡同2号，院里邻居是伪第二军管区军医处长梁国荣，上校军衔，这是很大的官。他的大儿子梁鸿飞，是国立新京工业大学学生。1944年，梁国荣退休，搬走。其后任刘子厚，住进。刘的长女，是国立新京女子大学学生。这位大小姐，派头更大。第三位是国立吉林师道大学美术系学生王冠安。他爸爸是张作霖时代旧官僚，奉天讲武堂毕业。伪满时，仍任官职，后因中风，退休在家。他家大门影壁书“忠厚传家”四个大字。不知“忠”谁？“厚”谁？

“满洲国”大学生，非常神气！头戴四角大学帽，帽徽篆书“大学”；身着深蓝色毛料哔叽大学制服。（见图）

“满洲国”大学生（1940年摄）

“国立”吉林师道大学（1938年摄）

吉林省立医院（1941年摄）

1941年，吉林省立医院大楼竣工。占地7700平米，建筑面积10，628平米。医生都是新京医科大学毕业生。当时，无论医务人员素质和医疗水平，都是一流的；医疗设备也是一流的。大大改善了吉林市的医疗条件。

我为什么讲这些？

日本要尽量地把“满洲国”塑造成一个“独立国家”。能不能成功？关键是争取知识分子，要知识分子认同才成，这要给出路。当时，东北知识分子有什么“出路”？日本人抓教育，有人说“奴化教育”。这个问题，怎么看？不是当时的“满洲国民”，永远不会弄明白。你知道，当时我们脑袋里是怎样想的吗？旁观者可以无关痛痒地评头品足！可是，我们生活在那里的那个时代的人，怎么办？是现实地生存问题。你们可以想得很浪漫，“搞地下抗日斗争”去。然而，当时我们没意识到，这是我们的出路。日本人要我们认同“满洲国”是个“独立国家”，靠什么？两条：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