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颇有经验的班长看见他的神情,目光温柔了些,走到近前,拍了拍他的肩,说:
“这和咱们那不一样,这儿的孩子…太苦了。”
什么是苦难。
这个看似书呆子气的久远命题,韩江却想了很久。他最开始以为,“苦”不过是人生之中无可避免的“挫折”。
就像是路旁的水坑,奔跑中难保不踩一脚溅一身的污泥,可拍打拍打也就过去了。
但当他到了这才发现,真的有人一出生,就深陷泥沼。纵使拼尽全力,也只能在垂死时获得两口新鲜的空气。
执行诸多任务的过程中,韩江见过一边号哭着一边易子而食的难民,见过为了一个面包出卖尊严的母亲,见过一出生就失去身体一部分的罹难者。
唯独没有见到上天赐予这片土地哪怕一丝的怜悯。
韩江走向了这片土地。
枪是冷枪,但驱使它的是一个怀着热忱的心脏。
十年后。
边疆防务处。
“报到!”
“进来吧…”
老领导颤颤巍巍地站起身,看向面前这位历经风霜雨雪后愈加刚毅的士兵,轻咳两声,声音平和又愉悦,说,
“韩江小子,你还知道回来啊?”
韩江看见面前苍老了许多的领导,眼眶微红,深吸了两口气,略有哽咽,出声道:
“我回来看您一眼。过一会儿就要乘飞机去执行一个保护民众的任务。您老…身体怎么样?”
老人听见韩江又要离开,目光暗淡了些,嘴角却不改喜悦,走到韩江面前,伸出布满皱褶的手掌,拍了拍他的肩,说:
“老了,比不得你们这些年轻的后生咯…本来这岁数,早该退休了。但我跟组织说了,我在这待了一辈子,心在这,根也在这,走不了了……”
韩江低下头,杀伐果决的眉目里流淌过一种温柔,轻声唤了声“教练”。老领导眼眶微湿,颤着声,语气平淡而熟练,说:
“士兵韩江。”
“到!”
“干得漂亮!”
“是!”
戍边公墓。
韩江一边走一边低头看,终于在一座墓碑边停下脚步。他低垂眼眸,看向墓碑上的名字,自嘲般笑笑:
“我是真没想到,你能死在我前面。”
他把一捧祭祀用的花大大咧咧地放在墓碑前,自己走到边上,毫不介意晦气般靠坐到墓碑旁边,点起了一根许久未抽的烟。
韩江没想到当时随随便便好几颗的烟卷,此刻一抽却呛了嗓,连咳了好几声,咳出了眼泪,苦笑道:
“靠,在你小子面前丢人了。”
他看着面前的烟雾,目光柔和了些,伸手拍了拍墓碑,喃喃道:
“陈萧啊,想不到你先成了英雄了。”
墓碑里的是陈萧。多年前,他在边疆驻守时发现有恶性组织渗入,冒风险后撤报信,途中与敌人遭遇,被动交火,不幸牺牲。
韩江抽完一支烟,把烟蒂扔在随身携带的防火兜里,拍拍衣服上沾染的灰尘,起身,朝着远方望去,轻声问道:
“小文艺兵,你在这耗了一整个青春,结果换来的却是这样不讲道理的死法,你不恨?”
坟前的落叶被风吹起,沙沙作响。韩江转过身,对着坟冢,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