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就叫外院的三等小丫头腊梅去取凳子,房嫂子道了句谢,可还是揪着风水说个不住,萃文温声应和着。
待量了一炷香,陈旻桃假意地以手掩口轻轻打了个呵欠,房嫂子才拐到正题上,她有个认的干闺女,名叫柳燕,今年十四了,人老实,原来在三夫人的茶房干过,沏的一手好茶,针线也没的说,现在在平姨娘院里领着个二等,管着寝具。
平姨娘院子里自然是好的,可这丫头偏偏跟平姨娘院子的风水相克,就想挪出来,可巧满西府就陈旻桃院子里的二等没补满,如此这般,才拖了房嫂子这个干娘过来问一嘴,可能挪到梧桐居来?
听到一半,萃文就清楚了大概意思,保持着嘴角微微上翘的弧度,挂起副标准的外交辞令,“房嫂子这事萃文记下了,您常往来咱们梧桐居,也知道咱们小姐善心善面,不是个虐待人的,萃文也知房嫂子人爽朗,是个再和气不过的人,您认的干闺女肯定也错不了。”
房嫂子连连点头,陈旻桃趁机从房嫂子的手掌下滑开,坐到了矮榻上,也不急着用茶,一派闲适地以手撑头,专心看萃文表演。
“不过,”萃文果然下一句话锋一转,“房嫂子您也知道府里的人事自来都在上面几位主子手里管着,二等丫鬟平等挪院子,这事虽说也有先例,可也不是我们小姐一句话就能顶了事的,还得上面主子点了头才行。”
翠文没直接拒绝房嫂子,而是给其吃了块安心丸,先应着,行不行的以后再说,属于典型的我先拿话把你绕晕,让你以为我应了但也铺垫好事难成的前提,反正过错不在我,都是他人的错你这事才办不了。
跟翠文交换了一个满意的眼神,陈旻桃舒展了腰背准备看茶送客了,谁知房嫂子下句话却叫两人凝在了原地,“翠文姑娘不说,你嫂子我也晓得的,想必你也听说了上个月人事归三房那边管了,我那干闺女原先就在三房里干过,也认识几个管事妈妈,这不,已经递了话给上头了,上头的意思是端看四小姐乐不乐意了,四小姐要是觉得行,这事就好说多了!”
没想到在这等着呢,翠文脸色凝固在脸上,有点结舌,这房嫂子开头不说,只等着翠文把话说完再来堵她,这是有备而来,不管房嫂子那个干闺女是圆是扁,因为甚在平姨娘院子混不下去了,眼下怕四小姐都只得认下了。
房嫂子说完了则低头觑着矮榻上四小姐的神色。
两手交叠在腿上,陈旻桃迎上房嫂子试探的目光,粲然一笑,“房嫂子的干闺女可会酿梅花酱子?”
不防问了这么一句,房嫂子赶忙赔小心回道,“会的会的,这个咱们府小丫头刚进府时就都教过,柳燕原就在茶水房干过,对这些花果酱子的满熟着呢!四小姐放心,我这干闺女不是我老婆子自夸,模样是绝对过得去的,手底下也有活,不是香的臭的都敢给您引荐的!”
又寒暄了几句,陈旻桃看差不多了,举了茶杯,“谢谢房嫂子还记着我了,翠文。”
陈旻桃眼神点向翠文,后者明白其意思,上前给了房嫂子赏,房嫂子得了赏也知道该是走的时候,事既然已经办成当下也不再多留,卷了袖子实诚地跪下给陈旻桃磕个头走了。
房嫂子前脚刚走,陈旻珂后脚就来了梧桐居,“四妹妹这院子好美的景,这梅花开的正正好艳色!难怪四妹妹都不爱往我院子走动,敢情是独赏自己院里的景,舍不得挪步呢!”
吃了人一句夸,还得挨上一句刺,陈旻桃心知陈旻珂怕不是心甘情愿来梧桐居迁就交好自己这个二房孤女四妹妹的,故而心里拧巴,既要夸着你,但又管不住舌头找茬。
陈旻桃只当听不出二小姐陈旻珂话里的刺,“二姐姐看着好就折几支走吧。”
陈旻珂心里一咯噔,她来时正碰上针线上的房嫂子离开,手里也捏着梅枝,这是拿个奴才来比自己呢!
陈旻桃并不让陈旻珂太下不来台,“不过我院里这几棵却不是开得最好的,不过是些没什么气候的小树苗罢了,只是占着棵数多,远看才显出几分兴致,真正开得好的还得属云水榭东边那几株,方才称得上花蕾满枝艳丽动人,可惜云水榭是大伯母一手修葺的,花房的人也不知那几株梅树的苗子是从何处得的。”
婉转的一段话里藏了好几层意思,我院子里的梅树可看可折,但若你要移株还是另请高明吧,长房的梅树开的好,你有能耐你上长房移去啊!
没想到会一来就碰上个软钉子,陈旻珂不禁重新打量自己这个陌生的四妹妹,西府本是没有庶出姊妹的,有老夫人那么个彪悍的婆婆在前边立着榜样,府里的小妾通房视怀孕如死期,不要说上族谱了,连个名字都不给就连人带被地送到乡下庄子上去,这么多年了,都没有一个回得来的。
视线在陈旻桃房间里梭巡了一圈,带着几分挑剔,几分微诧,陈旻珂侧了身,坐到陈旻桃让过的矮榻对面,两人谁也没见礼,“四妹妹真是个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