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短短数年的资探员生涯,却让白选看见了很多令人失望的事情。在危急关头,撇下口口声声要生死与共的另一半的人多得是。为了一个价值不匪的发现,反目成仇的情侣也绝不少见。他们情薄如纸,水浸即湿,火烧即成烬,轻轻一戳便是个永远也无法弥补的烂窟窿。
不如只做淡淡相交的朋友。虽然也许同样经受不了性命交关、利益当头的考验,起码一旦朋友没得做了,心里的伤不会那么深那么重。深重得让人绝望。
生命很宝贵,活下去不易。成为资探员的绝大多数人都是等级不高的国民,他们用尽力气在这世间挣扎求存,爱情这般奢侈的东西……真的要不起。
如果爱,请浅爱,最好不爱。一旦爱,别爱死。这就是黑潮纪盛行于低等国民中的爱情箴言。黑潮纪的所谓真爱,是不知世间疾苦的少爷小姐们闲暇时玩的无聊游戏。
在这个国民等级制度森严的国家,为了保证高等国民优异血统的延续,让这个国家能持续产生高智商、高武力的支柱,虽然法律并未明文规定,但白选这样的低等国民几乎无法与高等国民通婚。例外的,那也是高等国民养在家外的地下情人,要想正大光明地生活在一起……死心吧。
假如有了后代,孩子的天赋假如不错,那么不仅可以保住性命,说不定还能被家族承认,孩子的母亲也可能由此获得更高的地位,譬如由暗转明。
然而,如果孩子遗传了来自低等国民母亲的劣质基因,母亲也许能继续活着,孩子要么直接处死,要么被抛弃。
一切——为了种族的延续为了有更优秀的后代来抗衡修士盟,来防范非人协会。人类抛弃了自由,重新选择了缚住自己的等级牢笼。
低等国民们对此并无怨言,从小接受的教育便在人们脑海中填满了这样的认知。事实上,坦然接受命运也未尝不是幸福。愿意成为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的女人很多很多,哪怕她们知道未来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白选当然不会去走这条路,就算孤独终生,她也不要变成金丝雀。她现在是连死后尸体都不能自主的低等国民,但是至少在爱情这一领域,她还是自由的——可以选择爱,也可以选择不爱。
沈三多说过,只要白选愿意,她随时都能以异能者的身份获得中等甚至高等国民资格。但是,一旦那样做了,就意味着她将受到不知多少双眼睛的瞩目。自由将永远离她而去,包括爱谁不爱谁的自由。
“生死相依、把活下去的希望留给对方的事情也不少。”沈三多拍拍白选的肩膀,安慰她,“世界何其广大,铁木市只不过是低等大区的一个小城市。你怎么知道以后遇上的人都是这种货色?你不应该失去信心。”
打量了白选一番,沈三多笑得贼忒兮兮:“小乖长大了。不过交友要谨慎哦”
白选瞪向沈三多,轻声嘀咕:“别是你这样的风流鬼就行。”见他面色骤然发黑,她快活地笑起来。以后的事且说不准呢,现在就操心个啥?
沈三多恼怒成怒,鼓起眼睛,大吼:“喝药”
白选僵硬着脖子扭头去看桌上那碗还冒着烟的汤药,脸色苦得堪比吞吃了黄连。事实上,那药的味道只怕比黄连还要苦。
但这是极好的药剂,调理长久精神紧张、疲劳过度的效果非常明显。所以白选很纳闷,沈三多明明有本事在身,为什么不去出售药剂换来更多的钱?
有些东西不能卖沈三多目光深沉地如是说。
第三章 大任务
因白选回家,沈三多自掏腰包买了肉菜,丰盛地整了三菜一汤。白选用资探员功勋点在公会里兑了瓶好酒,两个人相对而坐,边吃边谈,有滋有味。
几年前那场重伤,沈三多在床上足躺了三个月才恢复元气。白选没时间照顾他,就近请了阿昙当保姆。后来她想,这两个人八成就是那时勾搭上的。并且为了给沈三多解闷,白选还非常慷慨地买了台电视机,言明送给他。
此时,电视台的新闻里播着的一条新闻引起了沈三多的注意。他盯了白选两眼,见丫头眉花眼笑,就只顾着喝酒吃菜,对如此重大的资探事项充耳不闻。但他从白选带笑的眼神里发现了端倪,于是试探着问:“刀锋这样的小公会不会去掺合这事吧?”
白选抬头笑着说:“已经确定去了。”她顿了顿,补充道,“我也在名单之列。”说实话,她想下海很久了。毫无疑问,在海洋里,她能给皮皮找到更多的食物。数年来饥一餐饱一顿的,皮皮都木有新异能借给她用。
“你们去了能有多大用处?”沈三多皱着眉说,“刀锋从来没下过海,装备根本就不能跟人家比,这意味着你们去不了更深的海域。”深海才是宝藏所在。
“海兽比荒兽凶残得多。在海里,热武器比冷兵器受到的限制要小。七杀不能发挥太大的作用,哪怕你有加速和加力的异能。”想到白选那把秀气的小手枪,他的脸色越发阴沉,“你的枪法不错,可是有些海兽要用大威力杀伤性武器才能重伤乃至杀死,一般的枪械不中用。再说,这么重大的任务,元家怎么可能答应让刀锋这样的小公会参加?别没帮上忙反而净添乱子。”
我还有别的异能,但是你不知道。白选笑了笑,没说话,只是扭脸看着新闻。沈三多见她这样不辩不驳,就明白她已经打定了主意,自己说的话对她而言是耳旁风。思及此行的危险,他心里焦躁不已。
“我们会长是水晶蒋家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听说这次他豁出去老脸,回了本家请人周旋才争取到了这个机会。”白选嚼着菜,含含糊糊地说,“我有自保的办法,你不用担心。我们的装备由元家和花家提供,虽然是血色和曙光这两家公会淘汰下来的旧东西,也比我们自己的强。蒋会长死抠……”她的笑意加深,说,“几乎能和你相比。”
“但是……”沈三多张了张嘴,与白选平静却饱含莫大自信的目光对视片刻,他终于不甘地叹了口气,闷声说,“我给你准备一些药剂带上。”这孩子主见太强,他的建议十次有九次被无视。
白选给沈三多倒满酒,又亲手挟了一筷子菜放到他碗里,嘿嘿笑着说:“我回来就是为了这个。这回元家下了好大血本,除了装备,连刀锋这样的小虾米都得了一百万的赞助。除了任务物品,在海下有任何收获都算个人的,不用上交半分给公会。”
“要是没了命,就算扛了一座晶石矿回来又有什么用?”沈三多郁闷地嘀咕。不过,这丫头成为资探员也有好几年了,他从来没听说过她受过什么严重的伤。可是以前都是在荒原混,这次是下海啊下海“蒋会长一共挑了五十个人去,由老谈带队。那一百万赞助费包括了安置费,分到我头上也有个七八千上万。我们这个梯队排在最后面,也许等我们下海的时候,人家已经把东西找到了。”白选笑眯眯地说,滋溜喝了口酒,没有被面具遮住的下巴洇上了红晕。
沈三多眼睛大亮,恍然大悟:“老蒋这只老狐狸其实打的就是只拿钱不干活的主意,更何况还有血色和曙光的装备可以白拿。就算是旧东西,只怕比你们用的还要高级几倍。”
“是啊。”酒的度数挺高,白选的脑袋有点晕乎,她用力地拍了拍与自己脸庞严丝合逢的面具。沈三多看了她一眼,喉咙动了动,还是没把话说出口。
小时候,初入资探学校,因为脸上的癣记她曾经闯出过不小的祸事,把比自己年长七、八岁的人给揍得差点生活不能自理。
也就是这事儿让刀锋公会的谈执事长对白选青眼有加,不但帮她摆平了麻烦,还把她特招进了公会预备队。白选接受了谈执事长的建议,在脸上戴了张面具。
在十二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