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这就是男人的本质么?即便原配妻子再好,也始终觉得外头的野花更香?!
他对自己做过的事,可有后悔过?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他梗咽着念完,双肩止不住轻轻颤动起来。
“唔……”她闭上眼,泪如泉涌。
“惹得莞儿伤心,倒是爹爹的不是了。”他转身,用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今儿你怎么想到打扮成这样呢?”
听他这么说,她才又记起今夜的来意,连忙定了定神,含泪挤出一个天真的笑,“奶娘说我和我娘长得像,您看是么?”
“……是。”他仔细的凝视着她,亡妻的音容笑貌在脑海中浮现,“你……像极了你娘。”她和她娘亲,仿佛是同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只是她还是个孩子,比她娘亲要矮小瘦弱些罢了。
“呵。”她不好意思的笑笑,“真的吗?我让召香她们给我做了和娘亲一样的衣裳,穿戴起来给爹爹看看。”
“原来如此。”他微笑,随手取过一件他的外袍,给她披上,“夜深露重,我送你回屋歇息吧。”
“嗯……谢谢爹。”她含笑拉住他的衣袖,满脸小女儿的娇态,“对了,娘亲的墓移到京城了么?”
“那是自然。”他点点头,“就葬在咱们苏家祖坟,祠堂里也有她的牌位。你继母进门时,也要拜过的。”
“喔……”她垂眸,幽幽说道,“娘在京城举目无亲……一定会觉得寂寞吧。”
他听了这话,有些动容,便柔声说,“改日,我带你去祭拜你娘。”
“好。”她乖巧的答应了,随即又说道,“女儿还有个主意,不知道爹爹意下如何。”
“什么主意?你且说说吧。”因为她的打扮触起了他对亡妻的思念,他今夜对女儿也特别的耐心和蔼。
“咱们离开南疆时,我曾听舅舅说过,娘亲的妆奁也带了些来,说是给我将来陪嫁的。我想拿出来,置一座庄子、几亩义田,所得米粮和银两用来赈济孤寡,给娘亲积德,让娘亲可投生个好人家。”她眨着纯真的大眼睛,“爹爹,您看这样可好?”
“难得莞儿有这番孝心。”他轻叹了一声,怜爱的摸了摸她的头发,“只恨爹爹无用,不能为你多挣些嫁妆,让你将来嫁得体面……”
“爹爹不必自责。朱子有云:‘嫁女择佳婿,毋索重聘;娶妻求淑女,勿计厚奁……’”她不以为然的笑笑,“况且,女儿离出嫁还早着呢……莞儿在娘亲生前未尽孝道,如今啊,只想为娘亲略尽些心意,行善积德。”
“那么,我过几日休沐,便去给你娘置庄子、义田,如何?”他微笑颔首。
“不好。”她看似任性的嘟了嘟嘴,摇头道:“莞儿一定要亲自去做,才能让老天知道我的诚心,老天爷才会赐福给我娘。”
“既然如此……好吧。”他取出一根钥匙,“这是西厢库房的钥匙,你娘当年的陪嫁,便放在那里。这钥匙只有一条,连你继母也没有呢。”
“好的,谢谢爹!”她小心翼翼的接过钥匙。
“我明日里请你大伯给荐一个可靠的经纪。”他对一个十岁女童独自置产还是有些不放心,便叮嘱道,“你与大伯同去吧,有甚不懂之处,问他便是。”
“大伯政务繁忙,还是不必了。”她摇摇头,“我让楚家的五舅舅帮忙,可好?”
“这样再好不过了。”听她说要楚承瑛一齐去,他的心放了下来。
楚承瑛虽然年纪不大,但性子沉稳、为人豁达,又是庆侯之子,在京城里也说得上话的,莞娴与他同去,总不会吃亏。况且,为亡妻置办田产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楚氏知道了,若是心里不舒坦,难免给他脸色看。如今有小舅子作陪,楚氏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银子在哪里?
首战告捷!
莞娴攥着钥匙,开开心心的回屋去也。
第二天一早,她便早早起来,往东院西厢库房那边去。
用爹爹给的钥匙开了锁,她推开门,满怀欣喜的走进去。
可是,当她看到里面的景象,却又好像被一盆凉水当头浇了下来。
库房里弥漫着些许霉味儿,里头的箱笼并不多,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一眼望过去灰头土脸的,并不像她所想的是个金光闪闪的大宝库。
她关上门,随手打开最外边的几个箱子,里头是一些金银玉器,并未装满,看来已经被变卖了一些。再里边些的,是各色绫罗绸缎。
金子呢、银子呢、银票呢?!
她急吼吼的上窜下跳,弄得浑身脏兮兮、汗津津的,却发现这儿只有各类茶具、碗碟、杯盏等瓷器,不多的一些金银玉器、几箱子古玩字画、几匣麝香人参之类的名贵药材,还有就是锦缎布料和先母的衣裳鞋袜、锦被铺盖和铜镜香粉等等了。
据奶娘说,她娘亲的嫁妆有一百二十八抬之多,其中包含了好几大箱的珠宝首饰,还有几盒子银号通兑的大额银票,足够寻常人家用上好几辈子了。她那儿有一些,可还有不少是在爹爹那里……怎么如今只剩下那么点东西呢?
就算她爹爹再会花钱,也不可能几年间就将金银细软都花光了吧?
难道爹还有后着?怪不得昨夜答应得那么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