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一声雷鸣将她从梦中惊醒,窗外漆黑如墨,看模样才两更天。雨势不如白天急了,但雷声一声接一声不断,她紧紧攒着被子双目紧阖,整个人只缩在床榻一角,小小的一团根本不占地方。她长睫毛沾上水珠,手指被捏的泛白,纤细的身子不住打颤。
屋外睡着澹衫薄罗,她绵绵地唤了两声,根本无人应答,想来都已睡熟。她正准备下地,耳边却轰隆又响起一声,陡然重新躺回床榻上。一打雷她脑子里便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魑魅魍魉一只只从窗户进来,停在她的床前……
宋瑜余光瞥见窗口似乎真有影子飘过,她屏住呼吸,夜色中一双水眸熠熠生辉,一眨不眨地盯着窗外。
然而她似乎看错了,屋外并无何物,只有一声响过一声的惊雷。
她后背冒出冷汗,整个晚上便在惊恐害怕中度过。醒来时脑门全是汗,她被厚厚四层被子捂得透不过气,一口气掀开下床,脚下一软跌坐在脚踏上。她的病情似乎一点不见好,反而有愈加严重的趋势,头疼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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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院东跨院有一温泉,宋瑜觊觎多时。
彼时碍于是被耶耶治病的,便一直搁在心头不敢打主意。如今她是病人,有任性的资格,昨晚出了一身冷汗热汗,实在难受得紧。软磨硬泡一番总算让澹衫颔首,去前头支会霍园主一声。
澹衫去而复返:“明朗去问了,园主道姑娘可随意使用。”
宋瑜十分欢喜,询问了方位便让澹衫陪同前往。东跨院只筑了四面宽广的围墙,后来上方又重建了屋顶,院中只它一处建筑,很有些孤傲的味道。走到跟前澹衫才想起忘了拿换洗衣裳,拍了拍脑门一副懊恼模样:“婢子这就回去取。”
宋瑜不以为意点点头,推门而入。
落地罩将室内前后隔开,外边是是大理石铺的地板,光洁冰凉,能映出人影。折屏后头热气氤氲,袅袅娜娜腾起白雾,蒸腾而来,她一壁往里面走一壁稀罕地四处环顾,待走到折屏后才看见温池中尚有另外一人。
缭绕薄雾后面是霍川好整以暇的脸,他抵着浴池,手肘撑在岸上淡声询问:“不是说在外头候着?”
原来是把她当别人了,宋瑜口中吐出一口浊气,浆糊般的脑子竟还能转过弯来,想着应该马上离开。然而她伤寒未愈,手脚都有些乏力,一不留神碰到身旁屏风,引来不小的动静。
霍川这才察觉异样,底下仆从向来不会这样冒失,他从温泉中站起身,一袭袅袅淡香迎来,他话语一滞,“三妹?”
宋瑜脱口而出:“不是我!”
自然引来霍川低沉笑声,他重新坐回泉池中,一改方才沉郁之色,“三妹来做什么,与我共浴吗?”
他刚才起得突然,宋瑜猝不及防看到不该看的。精壮结实的胸膛,顺着腰线往下……她脸如火烧,不敢再往下多想,磕磕巴巴地反驳,“我不知里面有人……这就出去……”
说罢手忙脚乱地退出内室,恰巧澹衫取了衣物回来,闷头便往里面去,被宋瑜眼疾手快地拦在屋外。
“姑娘为何不进去?”澹衫怀里抱着她的衣裳,一脸不解。
这叫宋瑜如何解释,她脸上浮起红晕,声音细如蚊呐:“有人在里头。”
澹衫顿时恍然,不多时霍川镇定自若地从里面走出,她看宋瑜的眼神更加微妙了些。
偏偏霍川有意无意经过她身旁,善意提点,“三妹可以进去了。”
一句话让宋瑜顿时更加难堪,无地自容,她踅身便往外走,愈加胆肥:“不洗了,谁知道里头水还是否干净。”
霍川沉下脸,“今日府中一概不提供热水。”
霎时将宋瑜回去擦洗的念头打消,她没有犹豫便停下脚步,转头将信将疑:“真的吗?”
霍川毫不留情破灭她丁点儿希冀,甚至说得煞有其事,“昨日暴雨,目下干柴紧缺,只能供做饭煎药使用。”
她怎么忍受得住再不洗澡,觉得自己浑身都臭烘烘的,她立在原处踟蹰良久,许久才抬头轻声问道:“里面的水是活泉吗?”
感情还是嫌弃他脏,霍川故意挑唇:“我们之间做过更亲密的事,三妹又何必拘泥于此?”
宋瑜恨不得堵住他的嘴,最终落荒而逃,不愿意再面对霍川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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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瑜的风寒足足四五天才见好,其中一日过于严重,她脸上烧得通红,嘴里喃喃胡言乱语。
看得薄罗澹衫心疼,麻烦了段还清许多回,以至于段怀清索性就在别院住下了,方便随意查看两个病人状况。
近几日宋邺病况不大稳定,宋瑜虽脑子糊涂,但好歹有些清醒的意识。底下经手的丫鬟她都不放心,总想着凡事亲力亲为。加上担心宋府的龚夫人,自打谢家退亲后她便一病不起,宋瑜头两苦恼,以至于小小风寒拖了多日才好。
她斗胆将霍川那瓶药丸要了过来,就近摆在床头桌几上,以便宋邺病发,底下丫鬟可及时救急。
期间霍川来看望她一回,她浑身上下写满排斥,索性躲在被褥里佯装睡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