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无药可治……已经去了……”
啪啦……刀子落到地面,雪白色的地上瞬间被染成红色,十分刺目。
“念玉……”风赐一声大叫,从后面圈住这个单薄的身子,附在她的耳边,轻声唤道,“你冷静点,现在一切还未可知道,不要单听一个奴才的话……”
“呵呵……”念玉突然淡淡地微笑,脸色煞白,喃喃自语,“我来时曾经想过许多种情况,却唯独没有意识到若是父亲已经出事了会怎么办。我只当因为铁勒这个混蛋才联系不上父亲的……我真是个白痴……”她两眼呆滞地直视前方,手指掐得吱吱作响。
一道尖锐的铜锣声由远及近,有三队人马从东西北面涌了出来,紧紧地将他们环绕起来。望着眼前的铜墙铁壁,冥念玉仿佛与自己无关,置身事外,一双空洞的眼睛看向漆黑的夜幕,始终没有言语,静静的,晶莹剔透的水珠从眼角滑落,风赐想要劝慰些什么,却觉如鲠在喉。
姒风赐的生命里头一次感受到无能为力的悲伤。他看得见她,也摸得到她,却走不进去她的心。那时,他不得不承认,冥念玉对自己来说真的是有些不同的。或许,这也是他一直追寻念玉至此的原因,只是想知道为何会如此怀念与她在一起的时光。现在,他终于有些明白了,却更加地害怕去面对或者失去。
是谁说过,香烟爱上火柴就注定被伤害?
灭族
事已至此,念玉只觉得满腔怒火无处可发,悲痛欲绝,儿时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那个真心疼爱她受尽闲话的父亲,那个力排众议立她为储君的皇上,那个守护她即使在生命最后一刻依然心中念着她的男人,再也无法站在她的面前了,无法握着她的小手,带她仰望天空,指着众多繁星,告诉她,你看,我们的国土总有一天会扩大到天空的尽头。
沧海茫茫,北风呼啸,念玉像是没了线的风筝,失魂的站在众人中心。越来越多的官兵堵在他们面前,不知为何,却因为她太过的悲伤而恐防有诈,不敢轻易攻击。
一阵大风袭来,天气又阴晦了许多,冷风呜呜的响,囚肖猛地回头,向杂音处望去,苍黄的天底下,站着两名黑衣人。其中貌似是一名女子,那张梨花带泪的脸总觉得有些熟悉,那股悲痛欲绝的疼痛让大地都觉得凄凉,尤其是那双似明月般清明的眼睛……天啊,难道是她?他迈着老迈的步伐急忙冲人群大声呵斥:“大胆的奴才们,你们赶紧住手。”
念玉周围的士兵虽然感到困惑,也逐渐向后退了几步。囚肖蹒跚的走到念玉跟前,布满皱纹的双手腾在空中,扑通一声,狠狠地跪到了地上,哽咽说:“小主子,奴才万死,奴才没有伺候好皇上……”年迈的身子颤抖地痛哭,枯黄的手掌不停地敲打着雪白色的地面,直至成一个个小小的雪坑,渐渐,变成一片血色。
“囚大人……”念玉轻唤,声音几近可闻,她只觉得脖子似乎被谁掐住,怎么都呼吸不畅。
寒风呼啸,念玉的青丝被吹得越来越凌乱,眼神涣散,几行清泪不可抑止地涌流而下。夜色很深很沉,暗城城主铁勒也寻声而来,看到眼前的景象久久无法言语。层层士兵的包围之中站着两名淡定自若的黑衣人。而囚肖,跪在一边。
铁勒整好衣冠,走上去:“囚大人……他们是……”
“铁勒,还不过来拜见储君殿下……”
“储君……”铁勒愣了好久;忽地跪地;颤声道;“属下参见念玉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至此,众人才明白眼前黑衣女子是何等身份,纷纷下跪,齐声高呼千岁。时不时有人偷偷地抬头看着这位曾经因丑后又因才名誉三国的奇女子。
冥念玉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眼光从左至右,一点点扫过,凡是被她扫到的人都立刻低下头,那是一双冰冷至极的眼睛,瞳孔里隐忍着明显的怒意。
“我父亲身在何处?”念玉尽可能地稳住声音却难掩一丝急躁。
“念玉……”姒风赐不踏实地看着她,纷飞的雪花落在了她的脸上瞬间就化了,那滴滴眼泪让他觉得万分痛心。总觉得,在这个不平静的深夜,会发生一些他无法阻止的事情。
“皇上尚在西侧厢房……熟睡。此前,皇上一直叮嘱在下,无论何时都要等到公主殿下亲临暗城后再做打算,所以属下一直没有迎战。考虑到各国细作可能已经渗入到暗城之里,为了不将皇上身体欠安的消息泄露,属下将正房装饰着灯火辉煌,日日笙歌,无论何人来打听一味回复安好。
如今,铁勒总算等到殿下,也算死不足惜了,死不足惜了……”说着说着,他竟然老泪纵横了起来,念玉心情烦闷,顾不上他言语中的莫名其妙,甩手直奔西侧厢房。
冥玉眠所居住的西侧小院面积并不大,却十分古朴素雅。昏黄的烛火下,安详的父皇静静地躺在软榻上,银白色的缎子厚厚地铺在其上,看上去软得如同棉团一般。念玉走过去,看着那张紧闭着双眼的容颜,突然觉得父亲老了好多,好多。跳动的烛火之下,是如雪般明亮刺眼的丝丝白发,曾几何时,她没有注意到那个铁马金戈、踏破万里江山的男子已经老了呢……
念玉麻木拉起他冰凉的手,放在胸口,使劲地捂了捂,闭上眼附在上面泪流不止,良久,温度依旧冰凉似冰,上面功勋似的疤痕好像毛刺似的扎着下巴,疼痛着,只有让自己疼痛着,才不会失去意识。
“父亲,我来晚了,我竟然还是来晚了……”
一切都结束了,她甚至连父亲最后一眼,都没有看到。
北风呼啸,木门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众人跪在房外,时不时传来几声类似咆哮的悲鸣。姒风赐默默地站在一旁,视线落在了冥玉眠的脸上,棱角分明的弧线上始终挂着属于男人的坚毅,这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吗?他何德何能,会让念玉如此挂心?直至死亡,都不曾知道他们彼此的身世是不是也是一种别样的幸福?
“囚肖……”
“奴才在。”
冥念玉转头看着他,冷冷说:“命人赶制一座金丝楠木的棺材……”
囚肖木讷地低下头,无奈地垂下眼眸……
铁勒俯首上前,低声道:“暗城地处偏远,楠木棺材怕是……”
“那有什么?难道你们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父亲一日日病重却不曾想过该如何办理后事吗?若是我没来呢,你们让父亲连个……”说罢,再次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