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武静如的二哥又到了适婚年龄。虽然大哥成家没有落下饥荒,但是在短短的两年里,再起一片新院落,对于这刚从一场全力以赴的大战中胜利的凡常小家来说,这显然是空中楼阁式的愿望而已。武静如的父母一筹莫展,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不太老的老两口子合计来合计去,从族里娘家挨着家门,虑了一遍,又一遍,这些能称上亲戚或者是族里近辈儿人家,被他们夜晚翻来覆去的辗转中,大筛子筛了过小筛子,也没有筛出来一分钱钢镚的来路。二儿子盖房子的庄子,他当村官的小叔武运昌,知道他家的难处,庄子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不收他的钱,但总不至于给他们盖一座院落吧!
这个时候,已经十七八岁的武静如,不得不为这个家上阵冲锋了。虽然口头上说男女平等了,但是对于传统观念巨深的农民来说,在家务中,对男孩子和闺女之间的利益权衡中,心的天平不得不忍着剧痛偏向了男孩子的幸福!在冀南这个以耕种为祖业的村落里,每个传统的家庭大致如此,你怨恨父母只能说你不明智。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二章 10温馨回忆
当然,武静如在窑上干不动拉车的重活儿,她在窑上翻架,就是切砖机刚切出的湿砖坯子,软软的,是“个挨个”码着的,两架之间没有缝隙,经过一两天风吹日晒,砖坯子垛架只干了个外皮,所以还需要人工翻一次垛架,就是用双手把码放着六层高的不透风的实坯架,翻成9层透风的花架。砖坯子要放置的一层正,一层斜,这样砖坯子互相咬着茬,才结实不倒。这样的活儿不仅费体力还需要有一定的技巧,手拙脚笨的人9层架摞不起来就倒塌了。这工钱是按照每一块砖坯一厘钱计算,就是每翻动100块砖坯子能挣一毛钱。如果一天挣20块钱,就需要弯腰直腰一万次,必须是左右手同时拿起砖坯子转身码放在身后的花架上。对于手巧且熟练的人来说,干这样的活儿久了,是不用眼睛看的,只是弯腰,伸手抓起;直腰,转身放下。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机械一样重复着单调,毫无工作乐趣。
头一天,武静如挣了10块钱;三天后她熟练了,和村里其他闺女一样,一天翻动2万块,挣20块钱,一般来说,这就算最高的日工资了。但是这一天下来,武静如累的腰酸胳膊疼,浑身像散了架一样,双手十个指头肚磨得浸血,如果带上线手套,翻动不了一千块,手套就会磨的露出指头。手套窑上不发,自己买吧!一双一块钱,挣的钱还不够买手套呢?如果带上帆布等厚手套,又严重影响了十指弯曲抓拿砖坯子的速度。这样的活儿,武静如干了一个星期,伸出双手,指头几乎抻不直了,手背整天被汗渍风吹,干裂风皴的像百年的老枣树皮,哪里还有妙龄女孩芊芊细手的摸样?
好歹年轻,再苦再累,睡一晚上体力恢复以后,又生龙活虎了。她们劳动过程中唯一的乐趣就是每弯腰抓一次砖坯,嘴里轻轻的数一;再弯一次数二;就这样武静如和另一个闺女,一齐比赛一样嘴里数着:一、二、三、四……数到50,就直起腰互相对视一眼,嘻嘻哈哈道:又挣了一毛钱!武静如与另一个闺女不同的是,她总爱在弯腰的时候,用一个硬棍儿,在砖坯外露的一光面上写上:一毛。虽然那闺女不识字,却总是讥笑武静如:你又不是砖厂的会计,操那闲心干嘛!武静如不吭声,只是笑笑。待翻动了一千块,她们说:又挣了一块钱,歇一会?于是武静如和另一个坐在砖坯架根儿的土地上。
歇息的时候,武静如用硬棍儿向砖坯的光面刻下一个:爱。
另一个闺女问:“小如,你刻的这是啥字?”
“这个字你都不认识?”
“俺除了认识1、2、3,自己的名字被别人写的潦草了都认不得。”
“那你来俺跟前,俺告诉你!”武静如的表情有几分神秘兮兮。另一个女伴凑到武静如跟前,武静如伏在她的耳畔小声说道:
“你心里有自己相中的男的吗?”
“这个字跟相中男的,哪挨哪呀!”女伴懵懂。
“这你别管,就说咱村里男的,外村里的也行!”
“咱村里的男的?”女伴眯起眼睛想了想,“咱村里俺就觉得吴老先生的大孙子,叫啥林来着,就数他好。”
武静如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子,觉得面颊发烫。看起来好多闺女的心里面装着吴茂林呢!这让他一时语塞,本来她想向女伴表露自己的心迹,不料这个看起来粗心的伴儿,心里也同样暗藏着对美好向往的情愫,她不知道该说啥了。
“这到底是啥字?”女伴追问发呆的武静如。
“不说了不说了,干活喽!”武静如起身弯腰抓起了砖坯子。
“你哄俺!不告俺说,你别干活儿!”女伴故意给武静如搅闹。
武静如逃躲不过去了,就悄悄地说:“那个字念:爱!”
“爱!”这个女伴长得人高马大,自然嗓子眼里发出的声音也高,他重复了一句,还没有反应过来,这“爱”却被隔着几个坯子架的砖机跟前的男孩子听见,“噢!噢!爱!爱谁呢!噢!噢!爱!爱谁呢!”一片起哄声,还有人吹起了口哨。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二章 11初恋甜蜜
那女伴麻利弯腰一句不吭,和武静如干起了活儿,弯下腰的时候,俩闺女对视一下偷着乐了!
哦!这就是劳苦者生活里的乐趣吧!处于激情澎湃的年龄中的年轻人,尽管高强度的劳动消耗着青春的体能,他们仍然需要排泄出浑身鼓囊囊的欲望。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捱着。在劳动中,让人产生智慧,不知道咋的?有一天,武静如见爹在用胶水补自行车内胎,就突发奇想,她用自行车破内胎,剪出一长条皮子,拿胶水根据十指头的大小,粘了十个约寸把长的指头帽,抓砖坯的时候,带上,又方便灵活,手指头肚再也不被磨的浸血了。几天功夫,武静如这个小小的发明传遍了窑厂每一个指头肚使劲儿的人,这样简单不用花钱的“劳保用品”没有多长时间传遍了周围的砖厂。
从这件事起,这个砖厂里的人都知道有个说话不多,能干的闺女:武静如。
冀南平原,一年四季分明,夏冬两季漫长,春秋两季短促。给人的感觉是冬天好不容易熬过了,期盼很久的春天,还没有来得及品味;满怀热烈的夏天一夜而至,干燥,炎热,风里面似乎夹裹着火,身上的衣服剥的只剩下了皮。
三伏不进秋来到。虽说热在中伏,但是,三伏后秋老虎天气仍然是一浪热过一浪。砖厂的砖机都开工了,砖厂干活的年轻人还是壮年还是女人,他们身上的衣服都是尽量的减退,直到减退到人体的羞处才不情愿的止住。
这个时候,吴茂林穿着长裤,上身穿着红白相间的横条条T恤来到了砖厂,不长不短的学生型分头刚刚剪过,他身上好像还带着学堂的气息,整个人显得文文静静,与这砖厂的环境是那么的不合群。
起初,武静如从砖坯架中看到吴茂林,认为吴茂林是来砖厂找谁的!一连几天,武静如有时候发现吴茂林在大片红砖的砖丁(砖摞也叫砖丁,一般一丁是200块)上站立着。抬着右臂,手一点一点地数数。武静如明白了,这是在点砖丁卖砖呀!
原来,高考发榜以后,吴茂林没有接到一张差不多的大学通知书。吴先生问他还补习吗?他说算了,弟弟初中毕业已经开始跟着村里的建筑队打小工,他再浪费一年的时间也没有把握,尤其那英文字母难记住;爷爷说,要么去当兵,到部队上闯闯?大凡男孩子,从小都有个当兵的梦,武茂林的这个梦要比其他人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