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你一言我一句,闹烘烘的说着话,被围在中间的秀娃,只能仰着脖子,看着人们连声安抚那个因为饿肚子,正在闹脾气的中年人。
先前,她坐在马上时,还没有发现,直到双脚踏了地,她才察觉出,现场所有的人跟她比起来都高大许多,困在这些人之中,她显得格外娇小。
一个美貌的妇人,身上的衣裳比其他人要整洁华丽些。她低下头来,朝着秀娃露出友善的笑容,手里还在推着那个中年人。
“好了,你就别嚷了,快让他们拜堂吧!”
旁人连声应和,中年人终于在妇人的劝说下,坐上了主位。主位后的墙上,贴着红纸剪成的双喜。
相较于东方家的繁琐,西门家的拜堂仪式,因为参与者都饥肠辘辘而变得简单迅速,所有繁杂的程序全省了,只拜了父母、拜了天地,紧跟着夫妻交拜,司仪连送入洞房都还没喊出来,坐在主位上的中年人——秀娃如今的公公,已经往饭厅冲了过去。
就怕丰盛的喜宴,惨遭族长一人独吞,所有人也接连往饭厅冲去——包括她的丈夫在内!
望着西门贵的背影,秀娃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乌黑的大眼里写满了无助,恰巧就跟走下主位、预备也往饭厅走去的美貌妇人对上眼。
先前,直到妇人坐上主位时,秀娃才晓得,她就是西门贵的母亲。第一次与婆婆独处,秀娃连忙福身,低头请安。
“娘——”
白秋兰忙走过来,扶起儿媳。“起来起来,这里没这么多礼数。”她说着,瞧着清丽的秀娃,愈看愈是喜欢。“累着了吧?”
“不累。”
“还说不累,瞧你的腿都在发抖了。”
被人说破,秀娃羞得连头都抬不起来。
白秋兰望了一眼饭厅,又看了看媳妇,疼借终于战胜食欲。“来,别站着,我先带你回房里休息。”
“谢谢娘。”
天黑之后,大厅后方偌大的建筑,因为没点几盏灯,显得黑漆漆的,秀娃走得心惊胆战,怀疑要是没有白秋兰带路,自个儿会不会在哪里踩空,摔进某个黑窟窿里头。
左拐右绕着,黑暗之中,前方隐约可见到灯光。
走近一看,是从一间房里透出的烛光。房里摆设简单,几项雕工精致的桌椅与屏风摆件,跟陈旧的家具显得格格不入,桌上点着红蜡烛,墙上也贴着双喜,是个简单的新房。
“来,你先在这里休息吧!”白秋兰说道,指了指桌上。“怕你饿着,我事先准备一些饭菜。”
“谢谢娘。”
“早说了,别这么多礼。”白秋兰笑了一笑,虽然忍不住,却还是问出了口。
“呃,我说,秀娃啊!”
“嗯?”
她抬起头来,轻眨着眼,疑惑的看着婆婆。
白秋兰咳了几声,才问:“怎没瞧见你的嫁妆呢?”
“就跟在后头,晚些会到。”很显然,嫁妆的重要性不容忽视。
白秋兰松了一口气,笑吟吟的又问:“还有,鸭子呢?”
又是鸭子?!
秀娃小心翼翼的回问:“娘,您指的是什么鸭子?”
“就是金宝、银宝说,你答应在出嫁时,会一同带过来的肥鸭啊!”
“呃——”她什么时候答应要带着鸭子一同出嫁?
见儿媳先是疑惑茫然,接着怯怯难言的表情,白秋兰捣着心口,不可思议的问道:“没有鸭子吗?”
“呃,”秀娃硬着头皮回答。“没有鸭子。”
“喔,好吧。”白秋兰难掩落寞,怕儿媳误会,还勉强笑了一笑,拍了拍秀娃的手。“没鸭子就没鸭子,没关系!你乖,先吃点东西,在这里好好休息,我得回去了。”再不回去,今晚她肯定要饿肚子。
“是。”
直到白秋兰离开,累得几乎站不住的秀娃,终于放松下来,小心翼翼的先拿下凤冠后,才拖着发抖的腿儿走到床边坐下。
床褥滑软,是上好的丝绸,就连枕上的绣花都是精美绝伦。西门家贫困已久,当然不会有这些东西,不论是布料还是新房里的精工家具,都是哥哥为了怕她受苦,先行送过来的。
人们的喧闹声,从很远的地方飘了过来,她休息了一会儿,又勉强走到桌边,吃了一点东西。疲倦加上紧张,她走回床边,躺在柔软的床褥里,闭眼试图休息一会儿。
她紧闭着眼,呼吸慢慢变得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