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缺寒暄了一句后,就取笑潘微之的“臂饰”。
玉公子温和地道:“初学怕扎错了令妹。”他顺手取下臂上金针,无缺既然来了,这针便不好下手。无须潘微之吩咐,令狐团圆跟着也拔了金针。
无缺微微一笑,转了话题,谈起了朝政之事和盛京官僚。他与潘微之谈得投机,令狐团圆听得生闷,潘静初却听得津津有味。
无缺一番话说完,已将两位少女的表情尽收眼底。潘家的小姐他不便置词,只能打趣团圆:“不喜欢听吧?要说什么才喜欢呢?大侠仗剑天涯,还是小姐巨眼识英雄?”
“都不喜欢!”令狐团圆左顾右盼后,摇头道,“我就弄不明白了,你们两个分明看着前途一片光明,为何话却说得那么无趣!”
潘微之听不懂而问:“愿闻其详。”
令狐团圆振振有辞地道:“潘公子,你看,你家行医营药的,而我家是卖酒的。你和我哥撞一堆了,你们两个就该研究,如何把药弄到酒里一起卖了,这才叫前途!”
潘微之哑口无言,潘静初惊异地道:“你怎么知道我爷爷把你家的酒做成了药酒?”令狐约委无缺送的百坛火烧云,潘怡和收到后就开始着手制作药酒。
令狐团圆赞道:“还是潘太医前途大好!”
无缺只是笑。团圆的插科打诨说得很明白,这也正是世上绝大部分的人的心思。政谋啊,局势呐,都不是寻常人的志向所在。
无缺见过潘太医,与潘府中人一起用了午膳后,逗留到傍晚才走。令狐团圆送他出府,听他道:“梨先生不便抛头露面,你自个留在太医府诸事留意。昨儿那些人短期内不会再来找你,他们得换本营了。”
“我不明白,那脸上好大一条疤的究竟何人?”
无缺眸光缥缈,道:“他和梨先生一样,他两人的姓名对寻常人而言,就是禁中语。”
直到走到门口,无缺才解了她的疑惑。
“他曾是泉州驸马,亦是我朝的第一位将军,镇国将军楚长卿。”顿了顿,无缺又道,“他的结发之妻并非公主,玎铭公主你见过。当年西日玎为了下嫁于他,杀了他的原配。他自毁容貌后,西日玎还要嫁他。”
令狐团圆惊愕。“西日玎?西门玎?我师傅……”
无缺幽静地道:“凡是被西日皇族不耻,或要自行脱离皇族身份的人,都会改姓。你猜得没错,玎铭公主就是梨先生的妹妹。”
令狐团圆大骇,她竟杀了师傅的妹妹,而更叫她惊骇的是无缺最后一句。
“玎铭公主的那条手臂就是楚长卿斩断的!”
14春光明媚
更新时间2010…2…17 16:22:29 字数:2808
14春光明媚
无缺走后,潘怡和亲自为令狐团圆扎针,潘微之与潘静初一旁观看。隔衣下针对潘太医来说简单之极,他甚至闭着眼都能扎准穴位。他昨儿对令狐团圆说的只是戏话,真要潘微之扎满那九九八十一针,潘微之也做不到,仅是足太阳膀胱经上那些背俞穴,脸皮薄的玉公子就下不了手。所以潘怡和的真正意图只是令潘微之熟熟手,体验一把金针扎人的实际感受。
潘怡和下针极快,撵针极慢,快慢之间,竟似有节拍韵律。八十一针下去后,潘太医才开口道:“给我收心!心神不宁会叫你错失任、督二脉打通后,最可贵的气脉变化之感。”
“是。”令狐团圆当即凝神静气。
潘怡和又对另两人道:“任脉统领十二主脉的六条阴脉,督脉统领的是六条阳脉。你们看她八十一针下去,气色分毫不改,没有寻常人应有的微汗心悸,知道是何故吗?”
潘静初不知,潘微之沉思片刻后道:“若非令狐小姐大好,即病根太深。”
潘怡和笑了笑,道:“是我没用气劲贯穿这些穴道。非常人走非常针,寻常针对现在的她,作用甚微。武者任、督二脉一通,体内所有主脉都比之前的粗韧,寻常针下去,如同投石问路,得到的回应越大,意味着经脉的承受力越低。这小姑娘资质极好,你们看,一点动静都没有!”
令狐团圆本快入定,却被他这一番话激活了心思。潘怡和轻拍她肩头,低声道:“心无杂念,修为最忌的是恃才放旷,人外有人呐,天外有天!”
令狐团圆微微点头,再次宁神。
“世间荣华如云烟,江湖恩仇似浮云。抛诸脑后或穿身风雨,都是不错的选择。”潘怡和语重心长地道。
令狐团圆心头的阴云似被驱散,漫天金镖下西门玎的那句疯语在她脑海淡去:你娘累我终身残疾,今儿就拿你的性命来偿!翡翠玦里梨迦穆的话渐渐消失:这人是我留给你杀的!她跟你有不共戴天之仇!
三潘的对话她都听着,却全部浑音了。他们说什么不重要了,她感到了扎于体表的金针,它们就像夜空下,蜿蜒江河上的明灯,一盏盏点燃了黝黑的水路,指引着江水奔流的方向。她体内的气脉流畅地奔流,合着轻快的节拍,扑上明灯的江水,溅起一小片水花,又继续往前,往前。
“在老夫的府邸,没有人能动你!”潘怡和说这句话的时候,令狐团圆已进入了心旷神怡的境界。
潘静初好奇地问:“有人要对她不利?”
潘怡和道:“不利,不太恰当。这个你不用管了,好好的学医对你来说比什么都强。”
潘静初“哦”了声,显然没有听进去。
潘怡和叹道:“静初啊,你知道爷爷为什么说在我们家,没人敢胡来呢?就是因为爷爷是医师啊!谁能保证自己一生无病无灾?即便保证的了自己不求医问药,可能保证他的家人朋友吗?”
潘静初这才明白,敢情令狐小姐借了她爷爷的光,而医师是不好轻易得罪的,得罪了医师,以后将求医无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