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你要我学那些胆小怕事之人吗?他们以为躲在一旁即便输了也没什么了不起!输了场击鞠有什么要紧?把自己给输了就真的什么都没剩下了!”
那年轻士子弹了弹身上的尘土,缓缓换上小厮递过来的外衫。赛场上为了掩护凌子悦,他的额角还有颧骨都撞青了。
凌子悦拍了拍明朔的肩膀,示意他稍等自己一会儿。
来到那年轻人面前,凌子悦向对方行士礼,“在下凌子悦,不止兄台如何称呼?”
年轻人转过身来回之以礼,“在下张书谋,侍郎张静之子。方才凌大人骑术精湛,在下佩服。”
“可是在下却更钦佩书谋兄明知不可为却为之的勇气。”凌子悦淡然一笑,“书谋兄方才为了保护在下受了伤,不知严重否?”
“不打紧的,只是伤在脸上稍有不雅罢了。”
“那这么说来,请书谋兄饮上几杯薄酒,兄台是不会拒绝的了?”凌子悦的笑容中是令人信服的诚意,张书谋愣了愣,根本无法拒绝。
三人离开了帝都城中心的繁华之地,来到一个安静的小酒肆。
始初,明朔的内敛张书谋属于文人的自持都令气氛有些冷场,倒是凌子悦落落大方。
“虽然是凌子悦请两位来饮酒的,但是光饮酒不说话那就没意思了。”凌子悦向他们行了个礼,“其实凌子悦是觉得二位都是有志之士,与朝中那些只想安慰度日不求改变甚至与对外强入侵都忍气吞声麻木不仁的老朽大不相同。凌子悦乃陛下侍读,深知陛下气吞戎狄之志,作为臣子,子悦欲与上分忧,无奈见识浅薄,还望两位兄台直抒心中所想,子悦感激不尽。”
凌子悦毕竟是天子近臣,张书谋还是有所顾忌不敢妄言。倒是明朔落落大方说出了心中所想。
“明朔不如两位大人博览群书,只是明朔觉得云顶铁骑之所以遇到戎狄便节节败退从未胜过,原因并非我云顶王朝军士无舍生忘死马革裹尸的气魄,而是我们的军队自古以来都习惯了平原作战,而九重山以北的地形根本不适合过去的行军布阵,我们的布阵不够灵活,也没有依托地形,自然会败。反观戎狄,他们的骑兵彪悍锐利,更重要的是进退迅速,令人防不胜防。这就好比无数利箭飞射而来,狠狠没入我云顶将士之中,疼至彻骨。”
明朔微垂着眼帘,平静地说出云澈与凌子悦曾经无数次讨论过的问题,他与他们的结论出奇地相似。
“那么明朔,你心中可有用兵之道?”
“明朔暂时还没有,但下一次大人若问明朔同样的问题,明朔也许能回答大人。”明朔的语气并不坚决,但是凌子悦却仿佛已经看到了答案。
不知道为什么,凌子悦相信只要明朔答应的事情,他都能做到。
“那么书谋兄呢?不会一直打算沉默到这壶酒饮完吧?”凌子悦侧身,手肘靠在膝盖上,手掌撑着下巴,没有了士大夫的矜持,更多了分恣意随性,“我能从你的眼睛里看见很多东西。当我问那些士子如此软弱如何将付诸抱负之时,只有书谋兄血性而起,与我们坚持到最后一刻。怎的到了此时,却要藏着掖着了呢?”
张书谋感觉到凌子悦的坦荡,自愧不已。
“张书谋虽为郎官,但并不如凌兄这般深得陛下器重,也许是因为张书谋所坚持的并不为人所重。书谋认为,陛下意欲起势戎狄,就必须国富民强,只有百姓丰衣足食,庞大的军队才有最为稳重的后方补给支持。但在我云顶,且不说钱币铸造在三大富商手中,他们以此渔利,赚尽国家与百姓的钱财。还有盐铁买卖均掌握在官府手中,他们根本不懂得百姓需求,无论多少一概定量,没有足够的盐百姓如何吃饱,铁器分配不当,百姓如何务农?”
凌子悦低头不语。
张书谋见状轻笑一声道:“凌兄见笑了,张某又在谈一些不切实际的事情了。”
“不……”凌子悦抬起头来,“相反凌子悦却认为书谋兄眼界宽阔,想人所不敢想!陛下志在戎狄,多年蛰伏而凌子悦作为陛下的侍读也有多年,却未曾像书谋兄这般思考局势!在对敌之前,先将自己身上的问题弄清楚更为重要!”
不是不觉就是月上枝头,三人相谈甚欢,丝毫不觉时间流逝。反倒是张书谋的小厮前来提醒说夜色已深。
“啊……不想已经这么晚了!”凌子悦按住脑袋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凌大人,明朔送您回府吧!”
凌子悦的酒饮得稍多,起身时一阵摇晃,明朔赶紧将她扶住。
“没事……”凌子悦摇了摇手,“虽然饮的比平日多一些,但凌子悦还没醉呢!”
张书谋却有些担心,“明朔兄,还是劳烦您送凌大人回府吧!跟着凌大人过来的只有一个小厮,我怕他扶不住凌大人。”
明朔点了点头,凌子悦知道若不让明朔送自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