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来也许是注定的,也许还可以有所改变,但是不管注定也好,可以改变也罢,我现在要做的,都是不要留下遗憾。
“婉然?”胤禩平静的神色中,终于有了一种叫惊讶的感情出现,他的手重重的握住了我的手臂,很用力的,嘴里却只是反复的唤着我的名字,“婉然!”
“你为什么会这么说?”过了一会,他放松了手上的力道,问我。
“别问我为什么会这么说,我不能告诉你,我只能说,别去争什么太子之位,至少,眼下不要。”
“傻丫头!”他却忽然又笑了,一只手改为抬起,轻轻拂过我的发,“你知道我想要什么,那么你知道我为此付出过什么吗?我失去了太多了,连你也……这次的机会,我等了太久了。”
“这次的机会你等了很久,你肯定自己能成功吗?如果失败了呢?你想过失败的后果吗?”
“婉然,这世上有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这句话,你听说过吗?”
“胤禩……”我不知该再说些什么,只有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下,胤禩的选择,这是他的选择,我还能说些什么呢?也许用后世人的眼光去看,在这场储位之争的战役中,胤禩只是个失败者,所以他做的一切,都只是在加速他的失败而已。但是人们往往忽略了,在这个他人生大起大落的一年里,他的才华,他的能力,他对朝廷的影响力,都在最大程度的展现着,昙花一现般的耀眼,自此,在史书上留下了重重的一笔,即便是失败了,他也是虽败犹荣,即便是失败了,他也是俯仰于天地间的男子汉,不是吗?
“婉然,有些遗憾已经是我一生也无法弥补的了,我不要再有迟疑,你能懂吗?”他放开手,走到门口,背对着我说,“不过我会选择最恰当的时机的,无论怎样,今天的一切,我一生也不会忘记。”
这一天剩下的时间,我的思绪都很混乱。
脑海中反复出现着一张张不同的面孔,一个个不同的片段,我知道,对于我们来说,一个巨大的转折点已经到了眼前,只是没有能知道,明天会变成怎样。
到了傍晚,康熙在布尔哈苏台行宫宣示皇太子胤礽罪状,命拘执之,送京幽禁的消息传到了府中,附带的,还有一份康熙废太子的诏书。
“朕承太祖、太宗、世祖弘业四十八年,于兹兢兢业业,体恤臣工,惠养百姓,维以治安天下,为务令观。胤礽不法祖德,不遵朕训,惟肆恶暴戾淫乱,难出诸口。朕包容二十年矣。乃其恶愈张,戮辱在廷诸王、贝勒、大臣、官员。专擅威权,鸠聚党羽。窥伺朕躬起居、动作,无不探听。朕思国为一主,胤礽何得将诸王、贝勒、大臣,官员任意凌辱,恣行捶打耶。如平郡王纳尔素、贝勒海善公普奇俱被伊殴打,大臣官员以及兵丁鲜不遭其荼毒。朕巡幸陕西、江南浙江等处,或住庐舍,或御舟航,未敢跬步妄出,未敢一事扰民。乃胤礽同伊属下人等恣行乖戾,无所不至,令朕难于启齿,又遣使邀截外藩入贡之人将进御马匹,任意攘取,以至蒙古俱不心服。种种恶端不可枚举。朕尚冀其悔过自新,故隐忍优容至于今日。又朕知胤礽赋性奢侈,着伊乳母之夫凌普为内务府总管,俾伊便于取用。孰意凌普更为贪婪,致使包衣下人无不怨恨。朕自胤礽幼时,谆谆教训,凡所用物皆系庶民脂膏应从节俭。乃不遵朕言,穷奢极欲,逞其凶恶另更滋甚。有将朕诸子遗类之势,十八阿哥患病,聚皆以朕年高,无不为朕忧虑。伊系亲兄毫无友爱之意,因朕加责,让伊反忿然发怒。更可恶者,伊每夜逼近布城裂缝向内窥视。从前索额图助伊潜谋大事,朕悉知其情,将索额图处死,今胤礽欲为索额图复仇,结成党羽,令朕未卜今日被鸩明日遇害,书夜戒甚不宁,似此之人宣可以付祖宗弘业。且胤礽生而克母,此等之人古称不孝。朕即位以来,诸事节俭,身御敝褥,足用布靴。胤礽所用一切远过于朕,伊犹以为不足,恣取国帑,干预政事,必致败壤我国家,戕贼我万民而后已。若以此不孝不仁之人为君,其如祖业何谕。
洋洋洒洒,我并没有太细的揣摩,不过约略看出,胤礽这次跟着康熙北巡,不仅殴打随扈的大臣,私下骑了蒙古王爷进贡的御马,对十八阿哥的死没有一丝悲伤之情,还在半夜偷偷割裂的康熙的帐篷偷窥。当下的总体感觉就是,胤礽不知是不是受了什么大的刺激,桩桩件件,忤逆不孝的事情,竟然这么集中的发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看来太子这个职位他确实做得太久了,迫切需要换岗了。
只是,不知道胤祥怎样,会受到多大的牵连。
长久以来,虽然我没问,胤祥也没有说,不过我知道,至少表面看来,他和四阿哥胤禛一样,是站在太子这边的,这次胤禛没有随扈,算是躲出了是非的圈子,只是,胤祥怎么办呢?他究竟有没有牵扯其中,牵扯得又有多深,我无从知晓,我所知道的是,他真的很久没有给我捎过信了,哪怕是一句口信也没有。
九月初八日,康熙的旨意,皇八子胤禩署内务府总管事。
九月十六日,康熙御驾返回京城。
这一天醒得格外的早,康熙的御驾今天返回京城,消息早已确定了无数次了,心里一算,胤祥一走已经是两个多月了,也不知道出门在外,他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吃的东西又是不是合自己的口味。
这么想着,人已经到了厨房,倒把这里的管事吓了一跳,我吩咐了多煮几个胤祥平时最爱吃的小菜,又亲自物色了一坛子的好酒预备晚上喝,才满意的回到卧房
彩宁早带着人等在房中了,见我只胡乱束了头发,穿了件家常的莲青色缎袍便出去转了一大圈,这时不免跟在后头抱怨:“福晋又这样出去了,若是总管瞧见了,又有奴婢受的,说奴婢越大越不会服侍主子了。”
我听了一笑:“我不梳洗打扮便见不得人吗?若是德安下次为这事说你,你只管叫他来见我。”
“我的主子,奴婢哪敢哪,德总管还没来见福晋,只怕奴婢的皮已经揭掉几层了。”彩宁也笑,说话间,手却没有片刻闲着,这时已经将我的头发梳好,正开了匣子,让我选择头饰。
其实这些珠翠手饰件件做工精细,我再喜欢不过,只是说到往自己头上戴,那就越少越好了,不过今天胤祥回来,细心打扮一下,倒可以给他一个惊喜,于是,我特意选了几样,仔细插在头上。
有很多日子没有这般的照过镜子了,镜中的人明眸如水,顾盼流光,一时自己也是一愣,耳边却听得彩宁说:“福晋,您今天真美,一会爷回来了,一定……”
“这个丫头,真真被我宠坏了,什么样的话,都敢拿来混说。”打断了她的话,我笑骂,只是心里还是隐隐的期待,胤祥能够早点回来才好。
只是没有想到,这一等,便是大半天过去了。康熙早已回到宫中,只是胤祥却迟迟没有回府。
“德安呢?叫他来见我。”在屋子里转了又转,我心里的不安却如同水波纹一般,点点扩散开,这样等,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外头早有人找了正在门口张望的德安来,我只吩咐他快点去宫门那里探听一下,可有胤祥的消息。
时间,又这样过了一个时辰,我特意吩咐厨房预备的小菜都准备齐全了,只是不仅胤祥没有回来,便是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人,竟然也没有一点消息带回来。
一直到了掌灯时分,彩宁却忽然小跑着进来,也忘了行礼,只说:“福晋,不好了”,便哭了起来。
我只觉得头“嗡”的一声,眼前有些发黑,不知是这一天没吃什么东西饿得有些晕了,还是别的什么,只是这时却也顾不上了,只一拍桌子,连声的问:“别哭,究竟出了什么事情,出了什么事情,你倒是说话呀……”
彩宁从没见我如此严厉的问话,一时也忘了哭了,却呆呆的站着,半晌才说:“爷……”
“爷怎么了?”我急道,只是,我越是急,彩宁便越发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回福晋,爷刚刚,进了宗人府了。”就在我急得几乎跳脚的时候,德安终于喘着粗气赶了过来,进门便跪在了地上。
“你说什么?”我倒退了两步,头重脚轻起来。
“爷,进了宗人府了。”德安仍旧低着头,声音却清晰的传了过来。
“怎么会这样?你说!”我坐到了椅子上,借以支撑起自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