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府。
一扇黑色雕花大门紧紧地关着。门外伫立着两头异常凶猛无比的石狮。隔壁站着的两小厮高大挺拔,虎背熊腰。一眼望过去,十分像练家子。
浴雪苑。
今日的新阳终究是落下了,漫无边际的霞慢慢湮没在浓浓的夜色中。
整个院子宽敞明亮,整洁自然。
灰墙的四周栽种了一片竹林,根根挺拔,苍翠葱茏。月光倾涌而下,竹影摇曳。
院子中央有一方蜿蜒的水池,形状倒是十分别致。周围栽着的柳树高大粗壮,长长垂下的绿丝绦有的已没入水中,有的停留在半空中。熏风拂过,溅起一池的涟漪。
沿着一条蜿蜒的青石板路,径直往前,便看到一处厢房。
门口的两扇黑色雕花木门紧紧地关闭着。
苏珩此时一袭白衣伫立在窗边,身形瘦削单薄,英挺的剑眉虽微微蹙起,但深邃的却眸子泛着亮光。
月光倾泻而下,周身萦绕着点点光芒。似乎与这夜色融为一体,寂寥又冷清。
他不禁感叹,时间似白驹过隙,转眼便到约定之际。
片刻后负手走到书架旁,抽出了那一张写于多年前的婚书。纸张已微微泛黄,但其上的字仍是遒劲有力。
落笔人正是他的父亲———定北大将军苏达。
那是一纸写于十六年前的婚约。
那时的他,才三岁。
十六年前,盛夏来临。
二十五岁的苏达打了一场胜仗,班师回朝,举国庆贺。
只在汴都呆了不到一个来月,就收到新的军令,立时整顿庶务,亲自带着三万苏家军奉命前往黑城驻守边疆。
苏达身型高大魁梧,身穿红色盔甲,皮肤黝黑,面容粗犷,一双布满老茧和伤痕的手上提着一把擦得油光发亮的长枪。
身旁是他的夫人,也是他的得力副将滕菁华。
虽是女儿身,单看相貌柔若无骨,我见犹怜,但在战场上却丝毫不逊色于男儿。
曾经在绥康一战中,和苏达携手把对方将领打得落花流水,屁滚尿流,最后只能投降归顺。
周围是欢送的老百姓们。
他们敬佩苏达,只因他凭借一人之力,带领众将士死守边疆七年,杜绝了敌国的来犯,护佑大康的寸土河山不受侵犯。
苏达一行人沿路走来,遇到的流民数不胜数。
时值盛夏,酷热难忍,再加上今年雨水不丰,很多河流都干涸皲裂了,由此导致了大片大片的庄稼欠收。
农田颗粒无收,再加之赋税徭役繁重,百姓苦不堪言,经常饱一顿饥一顿,最严重的地方甚至饿殍遍野。
苏达虽是五大三粗的武将,但却不是大字不识一个的粗人。
相反,还是朝廷进士。
只是当时朝廷急需武将镇国,他为了大康的国土与百姓,便毛遂自荐。
至此之后,放下了手中的笔,穿上战甲,一枪一马一人以守天下。
看着以无数将士鲜活的生命换来的安定生活,如今竟变成这样,苏达实在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