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他看见一只干瘦的猫。
说是回家,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将去向何方,只是这条路十分熟悉,每一步都走得不假思索、笃定安心。路边种着三层楼高的矮壮树木,粉色的细长花瓣飘下来,他拨去肩头的落花,就在这时,那只灰色的脏兮兮的流浪猫进入他的视野。
胡须折断,黄色眼睛污浊不堪,它将屁股对着他,苍白的排泄孔中空荡荡的腹腔越放越大。
他在地下室里奔跑。
车库?地下室,但是又有可供穿梭的管道。封闭的灰白色空间,大块的阴影,奔逃的小孩。赤脚,啪哒啪哒,跑啊,逃。谁在追?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可是那个东西就跟在后面。门!开门!铁栅栏打开,进电梯。没有人,上来了正常的人,到了一楼,有阳光的气息。这里是现实吗?
十五楼,四十四楼,五十六楼,永无止尽地上升。开始出现按钮上没有的数字。他拼命按着关门。电梯停住,下降,正常速度,但又好像从日出到日落一样慢。
电梯开始变小、变窄,旁边的不是人,更像是没有生命的布偶,所有人都往他身上挤。空间越来越小,好热,好痛苦,无法呼吸。是因为夏天吗?细长的,细长的——所有人都是细长的——
他在水泥灰色的过道上,路沿与脚面齐平,拦截着蓝色的池子。走啊,只是路过,水面抬高到天上。冰蓝色的,更像玻璃,可是流动着,和他隔着一道无形的墙。他既不看,也不停步。向前走啊,有人在等他,他要去杀死谁。谁?
白色的蝴蝶。蔚蓝色的蝴蝶。美丽的磷粉,致命的闪光。双胞胎弟弟在大笑,被囚禁的人在火中惊恐地喊叫,美丽的面容爬上火焰的痕迹。他低下头,四肢扭曲。爬,太痛了,可是还要爬。
跑啊,逃啊。
黑暗的长廊中,有人不紧不慢地敲门。
谁?
一片光亮——
一片空白——
烛睁开眼。
初夏的阳光直直洒落在他脸上。他慢慢坐起来,动动脖子,在地板上睡得浑身酸痛。墙上时钟显示现在是早上八点。他伸了个懒腰。
真是作息规律的健康好青年。
烛走进洗手间。占据半面墙的大镜子里面,年轻人看上去没有一丝倦容,状态完美,感觉被拉去铁人三项也能立即上场。他对着自己的脸端详许久,得出结论:年轻真好。
镜子里的人忽然对他眨眨眼睛,开口说话。
“好久不见,还是这么自恋。”
烛洗了把脸:“昨天是你搞的鬼?”
镜中人不答:“又没睡好?你可以买个假台畜啊。”
“……”烛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谢谢,不是唐僧,不用取经。”
镜中人张开怀抱:“不然也可以和我交换,来我这边。”
烛不理他,刷牙洗脸上厕所。出去的时候,瓷砖上他的投影还在窃窃发笑。
回到房间,有新消息,锚在群里问什么时候见。
啊,对,新成员见面。
调出铁手的交易记录,他最后出现的地点是……
烛:周五晚七点,北闻市马站。都能到吗?
锚:有点远啊,大家都在哪儿,找个差不多距离的地方吧。
烛:我出路费。
刚吃完早餐准备去上课的钱钱忽然听到一声婉转的鸟鸣。
他心中一紧,这是金融账户的特别提醒。难道说有谁把账上钱划走了?虽然只是区区三位数,但也是他弥足珍贵的小小财富,如果连这笔钱也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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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