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阁人?”
单迎初次听到如此称号,虽觉新奇,心中也是暗想:“能驻守上清教重地之人,修为必定不凡,只是不知他与周真人谁强谁弱。”
自称守阁人的中年男子仿佛看穿了单迎心中所想,说道:“这典藏阁自建成以来已历经两千七百余年,我便在此守了两千七百余年,你说我的道行较他人如何?”
“两千七百余年!”单迎惊呼,旋即脸色一红,对着柳仝躬身行礼以表歉意,“小子唐突了,望柳真人恕罪。”
柳仝面带微笑地将单迎扶正,说道:“无妨,我们这些老家伙是你们在上清教内接触时间最长的人,自然免不了被你们这些好奇心旺盛的弟子拿来作比较。”
柳仝话中并未存有丝毫怪罪之意,反而透露着一股溺爱。这股溺爱让单迎觉着两人仿佛至亲一般,因而单迎也收起了做作,大胆地说出了此前心中所想。
单迎初来此地,虽是正经通过难生梯拜入教中,但毕竟坏了上清教收徒的规矩,他心中已将自己置于比其余弟子低一等的位置,所以时常叮嘱自己务必要小心翼翼,莫生事端。
这股自卑且谨慎的心态此刻却在柳仝面前荡然无存,单迎心中清明,脑海中亦不自觉地想到“心诚方行”四字,于是他问道:“柳真人,长生不老真得存在?”
柳仝说道:“单迎,我喜教人念书,你唤我一声柳先生罢,真人一词对我而言太过缥缈了。”
“柳先生。”
柳仝轻微点头,甚是满意,就着先前的问题回道:“大多数人修行都是为了长生久视,但存在与否却没人知道。”
“可你不是”
“我只是无虑无忧,活得比别人久一点而已。”
单迎听闻此话,心中对柳仝翻起了白眼,又突然想到柳仝可看透自己的内心,连忙定住心神,尴尬一笑。
“长生久视,或许本身就是个美好的幻想。凡人一生不过百年,如同岁月中的匆匆过客,而修士可存活的时间远胜于凡人,于是在他们眼中,修士就是长生不老之人。可真实的情况是,如果不能成就仙人之躯,修士也只有三百年左右的光阴。”
柳仝继续说道:“将凡人、修士、仙人这三者放在一起看,长生便是小年与大年的两相对比,长久的时间虽有助于修行,却不是修行的目的。”
“修行的目的……”
单迎沉默良久,细想自己来此修行的目的,只觉得心蒙迷雾,说不出所以然来。他虽通过难生梯的考验,证明了自己求仙问道的决心,此刻又有些担忧在水无活源的情况下,自己能坚持多久。
柳仝将《翠虚篇》从袖中拿出递给了单迎,“你才正式修行,还有太多的东西要学,所以更不能急,须得一步一步地走。”
单迎接过书本,大拇指轻轻地揉搓着,思虑许久后神色才活泛起来,回道:“多谢柳先生解惑。”
柳仝知晓单迎心中郁结已解开大半,便未再多说,“读书去吧。”
单迎行礼告辞,行了几步又回头说道:“柳先生,这本书……”
柳仝见单迎欲言又止,也是知晓他意,点头道:“记得还回来便是。”
在拜别柳仝后,单迎独自寻了个幽静的角落,仔细精读起《翠虚篇》。他此时制心一处,宛如坐定的老僧一般将自身与凡尘隔绝,神陷玄典的奇妙之中,全然不知时间的流逝。
他在典藏阁静读了一下午,因此错过了晚饭的时间,幸亏赵庭筠带着两馒头来此找他,才不至于饿着肚子去上晚课。
晚课选在酉时,经过一天的修行劳作,此时人已疲倦,阳气渐微,阴气渐盛,通过行晚课以达扫荡邪气、除焦静神之效。晚课的内容与早课差别不大,只一些用语有所不同。
单迎作完晚课后,步履轻盈地回了自己的静室,坐在桌边,再次翻看起《翠虚篇》来,直至夜入二更,一阵吱吱声将他从书中拉回现实。
原来是驱虫童子找上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