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东皱眉,狠狠的剜了我一眼,道:“躲在园子里,马上就会叫羽林卫搜出来。”
我闻言暗暗吃惊,顾长东却不再理我,而是紧皱着眉往外看。然而我们躲的地方,多探出半个身子,也会叫镜子照见,唯有侧耳去听响动。
顾长东的确没有骗我,不多时我便听见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初步摸算,也有二三十个人,我暗暗惊心,牡丹园向来人迹罕至,今日我也不过是碰巧逛来,秀娥和顾长东二人只是尾随我而来。
怎么一时之间竟会有这么多人来。
不及我细想,那阵脚步声便渐渐悄声,隐隐听见一个人说了一句话,声音虽俏,听在我耳朵里却犹如炸雷。
“陛下,园中无人。”
原来竟是李谦,怪不得进来前还要搜园,我回头看了一眼顾长东,他正紧锁双眉,担惊显然不在我之下。
扇镜屋的门忽然被打开,亮光照进屋子,几经镜面的反射,晃的人心惊,我和顾长东不约而同的瑟缩一下,紧紧靠去角落。
门开后,门口传来一阵惊呼:“啊,这里——”
似乎是李谦,带了一位娘子来。不知为什么,我觉得那位娘子那声惊呼格外耳熟。
李谦的声音随即响起:“怎么样,喜欢么?”
娘子顿了许久,方颤抖着道:“怪渗人的。”
话音一落,我脑中顿时一阵轰鸣。
如果我没听错,说话之人分明是李翎的王妃楚怜。
她的声音我曾听过,是以耳熟。
李谦低声笑了起来,他的声音,早与五年之前有较,不复孩童的清脆。那是时隔五年多以来,我第一次与李谦重逢,虽未见面,离的却近不过数尺,若我手中有刀……
一念闪过,我心潮激动,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连站都有些不稳。
与我紧贴的顾长东察觉到我的异状,以为我是害怕,只好伸手从后搂住我,圈紧双臂。
脑中轰鸣,然而脊背贴着顾长东坚实的心跳,我竟渐渐冷静下来。
且不论我手中无刀,就算有刀,以柳珍儿这副残躯,我也不可能轻而易举的刺杀一个成年男子,更何况外面有几十个侍卫守门,若是一击不中,也不过平白丢了性命。
这些念头不过一转瞬间,我却像真的经历了全程一样,手足冰冷,全身虚弱无力,唯有倚靠着顾长东不能动弹。
李谦沉静的嗓音缓缓响起:“听卢有廉说时,我还不信世上有这样的奇物,运来才知道,眼来真有镜子能照的和真人一模一样。这些玻璃镜,都是不远万里从波斯运来的,怜儿你若喜欢,我让人送一面去齐王府。”
楚怜闻言慌忙道:“不不,不用,臣妾消受不起。”
李谦又笑起来,语声暧昧的说:“这间镜屋,原本就是专为你一人而设的,怎么会消受不起?”
闻言,我才得知原来二人早有私情,这次并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一时间,惊怒之情自然溢于言表,我下意识的转头去看顾长东,只见他也暗暗皱眉,为此事吃惊。
我扶着他的手臂,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却颤抖而不可自抑。顾长东察觉,双手收的更紧些,摇头示意我千万不要出声。
二人脚步越来越近,屋内镜中已经照见了二人的侧影,我听见楚怜带着哭腔说:“陛下向来清正廉明,怎可为了臣妾做这种劳民伤财的事。”
李谦一笑,亲昵的搂过楚怜,温柔的说:“你试想,在你我共赴云雨巫山的时候,这镜屋里,有千千万万个你我在恩爱,咱们的快活,也便多了千千万万倍了。”
楚怜瑟缩的推开李谦,退后几步,忽然跪伏在地面,哭声哀告道:“陛下,求您不要再召见臣妾了。”
李谦将楚怜从地面上拉起来,温柔地揽进怀中,亲昵地道:“怜儿,为什么要这么说,才这么快,你就想与朕分开了么?”
楚怜伸手去推李谦,对方却纹丝不动。她垂泪道:“臣妾是齐王妃,与陛下是叔嫂,于情于理,都不应该献媚于陛下,若陛下一再苦苦相逼,臣妾唯有一死以谢天下,求陛下成全。”
李谦一笑,神气极温柔,说出来的话却残忍,他说:“朕最不喜欢别人开口闭口就是仁义礼法。人生苦短,为什么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呢?”
楚怜只是一味饮泣,不敢接话,李谦又道:“怜儿,你已经拒绝朕很多次了,朕可没有那样的耐心一直等下去。”
李谦的话声虽然温柔,语气却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就算在我听来,也几乎是冰冷绝情的,楚怜则更是如此。闻言,她蓦地抬起泪目,不可置信的看着对方,似乎不相信,这样一个千般柔情的人,会说出这么可怕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