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根据昨天的天气穿衣服吗?除了婴儿,谁没有过去?”
“……无法想象。”
姐敲了她脑袋:“你就是死脑筋。”
她忽想,如果跟一个像姐这样风是风、雨是雨,个性干脆的人交往,应该会被改造得没有苦恼。可惜与她相处时间不多,没能讨教她的应世大法。
问她要不要带保险箱里的首饰去,以备结婚之用。
姐说:“拜托!我不闯出点儿名堂,绝不考虑。我们这一代跟妈那一代不一样,不必把婚姻看得那么重,为了婚姻把自己都牺牲掉了。妈是个多玲珑剔透的人,我到了外面常想,如果她能走自己的路没被家庭绑住,说不定成了大教授,不会那么不快乐。你看阿姨,也是个受过好教育的人,嫁给我们那个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大男人主义老爸,吃的苦头恐怕比甜头多。她跟我讲,怀第二胎了。”
“真的?”
“蒸的,还煮的咧?老爸要是不听话,身体垮下来,她可惨喽!你有空去走动走动,关心一下。”
她现在懂,姐对阿姨说那番话不是没原因,她真是个外表明白、内心清楚的人,绝顶聪明,而且能把聪明用在刀口上。
姐语重心长说:“妹,你是个人才,不要让任何人阻碍你成就自己。到了国外才知道谁都不可靠,自己最牢靠。女人要有本事不靠男人生活,如果等着人家给你生活费,你怎么说来着,没尊严,是吧!”
她点点头。
“你呢?追求者排到哪个路口了?”姐问。
她第一次对人说起他,讲得遮遮掩掩,没提可能还有个“情敌”——她把群当朋友,不是敌人。姐只听个大概,沉着脸说:“本省家庭,务农,你要考虑考虑……”
她不懂,姐单刀直入:“语言不通、生活习惯不同,他们的根在这里,我们的根不知道在哪里,是两类人,有得磨咧。再说,你这样子像能下田的吗?”
她反驳说,这些应该不是问题,有心学就会了。姐反问,那什么是问题?她回得吞吞吐吐,可能是宗教信仰,他信上曾说,不能接受家里一个敲木鱼一个在祷告。
“你吃素敲木鱼啊?”姐瞪大眼睛。
“才没有,我只是喜欢读点儿佛理,圣经也读的。”
“混账,那怎么可以这样说我妹!”
“咳,他又没指名道姓说我,你干吗骂他!你都乱说话,爱说什么就说什么,也不管别人感受。”她脸色变了,口气急了。
姐深深地看她一眼,把两百零六块骨头都看透:“糟了,妹,你中这个人的毒很深喽,八字没一撇就这么护他,值得吗?”
“一百个值得,一千个值得。”
“好好好,一万个值得也行。其实他说的也没错啦……不过,在我这个自由派的人看来,即使宗教信仰不同,也没什么不可以!”
“反正你什么都可以,你根本不懂别人的难处。”
“话不是这么讲,”姐说,“你认为难,那就比登天还难,你认为不难,那就像手牵手一点儿都不难。我问你,你们信上都写什么?投资理财、唱歌跳舞、郊游烤肉?”
“不是。”
“都谈宗教?”
“也没有。”
“那就是了,不谈宗教不谈投资理财、唱歌跳舞、郊游烤肉还谈得下去,表示你们在这些事情之外有相通的地方,那干吗让信仰问题变成阻碍?人跟人之间,应该把相通的地方摆出来,慢慢让不通的也通了,而不是把不通的摆第一位,让原本通的地方通通变不通。哟,这话怎么这么饶舌啊!”
“我没问题,他有。”
“交给我,我来跟他分析分析。”
“在当兵。”
“好,你写信跟他讲,就说一个‘智者’讲的,凡事不抱持非怎样不可的态度,不设栅栏,慢慢挪、慢慢挪,位置就出来了。”姐扭了扭臀部。
“什么位置?”
“相容之道、立锥之地呀!”
“你古文变好了。你逗完老爸,换逗我。”
“没办法,余岂好逗哉,余不得已也。你们俩欠逗,一个太坏,一个太傻。”
她被“慢慢挪、慢慢挪”的歪理逗笑了。
“你怎么交一个脑袋瓜比你还硬的人?你们脑容量太大,闲着也是闲着,装点儿烦恼也好。”姐说,“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怎么谈恋爱都行,就是别把自己谈碎了。说到这儿,”姐耸了耸眉毛,贼贼地凑过来问:“帅不帅?相片拿来瞧瞧,看他哪里特别把你迷得要死。”
“我哪有迷?你很讨厌,没照片。”
“算了,你看上的一定不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