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孟秋水眼里,这个世间无外乎可以分成三种人,一种,是刀口舔血的江湖人,一种是达官显贵处于庙堂之中的人,而最后一种,是介乎于二者之间的普通人,无权无力。
若是江湖人,但凡有点名头的,哪怕是采花大盗或是走飞檐的,恐怕手里都有几条人命,杀起来,孟秋水从不会心软。
可这些普通人,偏是让他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场百年不遇的饥荒。
江上船楼往来,轻歌琴曲之声四散而开,越是临近“二十八红楼”,船楼便越多,并非只有二十八楼,那只是最出名的,余者大小大大小小怕不下四十余艘,靠两岸而停,倒是成了一番风景。
“先生快看,有人给他们分馒头哩!”
翠云忽的开口,像是很激动,只见一艘四层高低的奢华船楼上,数个身穿劲装的青年双手各自托举着个巨大的蒸笼,还冒着热气,乍一打量估计少说也有七百斤,里面堆满了热气腾腾的馒头,接连下来了足足二十九人。
船楼最上层,一个紫衣女子正静静地看着,绝美姿容的脸上无喜无悲,或者说她把情绪都藏在了心底。
想来她便是那发号施令的人,让孟秋水意外的是这女子他居然见过,就在那铁匠铺的一夜,与那华服公子同行而来的人。
她的目光,也停留在那个以血哺婴的妇人身上,红唇轻动,不知她说了什么,就见身旁一青衣丫鬟急步走下了船楼,走到那妇人身旁,双方谈了约莫四五句话的功夫,那妇人毫无生气的眼神终于有了几分亮光,她眼露不舍小心翼翼的把婴孩递给了青衣丫鬟。
但孟秋水眼神一变,只见那丫鬟转身的时候,妇人眼中像是透着解脱,跟着走了没几步,就在上船的时候竟然纵身跳进了江里。
如今天寒地冻,江水冰冷刺骨,妇人连挣扎都没挣扎,转眼便没了影子。
丫鬟正抱着婴孩,她虽然有所察觉,可却因不明白妇人已经得救了,却还为什么要寻短见而生了迟疑。
这种事情,岸边的人早已屡见不鲜,脸上别说惊是惧,哪怕连看热闹的表情都没有,而且都在去抢馒头,连一个转头去看的人都没有。
“先生,那丫鬟分明是带着她去那船楼的,她为什么还要跳下去啊?”翠云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脸色有些发白,石头和阿瑶也是如此。
孟秋水的目光移到了妇人之前倚靠的木车上,看着上面的几具尸体,这才面容复杂的轻声道:“她本就想死了,只是如今见那孩子有了活命的机会,才终于狠下心。”
忽然,他像是察觉了什么,视线一转,便已迎上了一道如幽潭般的目光,居然是那个紫衣女子。
对方的眼中似有讶异,惊奇,种种不一而至的情绪,这让孟秋水感到很是奇怪,就像是对方对他很熟悉。
只是对视了一息的功夫,紫衣女子便转身走了进去。
孟秋水目中闪过思索,这个女子,以及那个华服神秘青年,还有那日在江上,飞剑杀人的场面他可还记得清清楚楚,甚至现在想起来都心生向外,就是不知道彼此有什么联系。
而这些最后都化作了不解的疑团,埋在了他的心里。
身旁阿瑶眼眶泛红,怔怔看着江面,孟秋水见她这副模样心下摇头,他沉声道:“那驱虫控蛊之术,等你练出内力后我再授你一门毒功,过段时日我会亲自去给你寻来毒虫用来练功,你要加紧练习,这说不定就是你以后在这个世间立足自保的力量。”
他的声音凝为一线仅阿瑶可闻,但见这丫头眼神晃颤,孟秋水心中暗叹了一声,收回视线轻声道:“当然,如果你不愿意,我不会勉强……过段时日,说不定我会离开南都,离开赵国,届时会留下够你安度余生的东西。”
阿瑶听到孟秋水的话身子一震,她望向面前的背影,眼中先是闪过惊慌,最后悉数散去,不知为何忽一咬牙,鼓起勇气道:“我学,但你离开的时候,必须带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