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夫人叹了一口气,到底比不得那些家宅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定南候府之前又一向冷清惯了,近年来才在皇上的安排下,慢慢抬头,原也不能真怪这两个不着调的。匀下气息看长子:“你是不是以为只要你把那两个打发了,决心以后再不胡来,媳妇就一定回回心转意?”
王勤一愣,没有说话,韩夫人知道自己猜对了。看看桌上放回的信封,目光有些惨淡:“你父亲这信若是提前二十年,母亲便是知道边关苦涩也会随他去的。可二十二年前,母亲便心冷了,宁可知道他在外面守不住会有女人,也不愿意去陪他吃那份苦。好好呆在家里,替他养育子女看顾门庭,让他无后顾之忧便已经是母亲能为他做的事了。有朝一日他去了,哭两声为的也是自己这一辈子的委屈吧!”
没有再往透了说,因为若是说成这样,这两个孩子还不明白,便是真正的没缘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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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高兴了吧?”
岑染歪头看看叶锦昭:“想不到,你这般滑头?”自己不张嘴道歉,却雇了舞姬来投其所好。然后每天陪着去广鸿楼,依旧不说话,却把前后打点妥当。碰上这么个主,你还有什么好生气的了?
叶锦昭微笑:“不战而曲人之兵。给女人磕头作揖的只让她更看不起你罢了。”
“那是因为……”
“我知道!我不会让自己犯那种不能原谅的事。”叶锦昭这次拉沈世雅的手,岑染没有推开。想想那两个天真表哥,叶锦昭真的聪明多了!低头微笑,由他拉着手。
马车吱吱扭扭的想着,走得慢,是故车中很稳。叶锦昭在左,岑染在右。平民的马车不惹眼,却也并不宽阔。
静静的空间里逐渐有些暧昧。叶锦昭知道自己的心又跳得厉害了,便抿抿唇决定把那天的事解释清楚:“我母亲其实有一半的东夷血统。你大概没去过东夷,那边……不似我们这里保守,便是北蒙男女婚前相会都是常事。我的马术师父是轲兰人,在他们那里,便是婚前有了什么,寡妇再嫁都……”
“好了,别说了!”岑染可不想想那天的事。拉回自己手来,脸向车厢那方:“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不是轻视我才……”
装小罗莉的害羞别扭,实在是个技术活!
叶锦昭见她明白自己的意思,心里欢喜。可她躲开自己……“世雅!”
“干什么?”岑染觉得自己快装不下去了。这个分寸很难拿捏。多则过,少不及!
叶锦昭又拉沈世雅的手,拽了两下,还是抓住了。“我以后不会再让世勋做事!”
怎么没头没脑的?
岑染抬头看叶锦昭,只见他一片肃然,眼睛直直的看着沈世雅:“就像你吓走贺世静一样,我也不会让世勋搅进来。你我的事很复杂!我们都有很多话不能说。可有一点我想让你知道:如果条件允许,我想娶你。只娶你一个,一辈子好好待你!可是如果我们争不过,沈世雅,我不怪你!”不怪你设下的这个美人局,不怪你明明不喜欢我却来勾引我,不怪你想把我迷晕用来达到保护太子的目的。
淡淡悠悠的语气却藏着他心知肚明的情意、知懂分寸的步伐……
岑染突然之间觉得眼涩,转过脸去,呼吸难安。
叶锦昭没有再说什么,只紧紧地拉着她的手,安坐在车里,由着这辆晃晃悠悠的车辆将二人带往那个终有终点的所在。一点一滴的汗水腻在二人掌心,滑开、粘生、又生、交融吗?
岑染靠在车板上,无视线的望着一明一暗的车帘,悠悠的呼吸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直到咯的一声,马车停住。
定南侯府到了!
叶锦昭慢慢松开沈世雅的手,拿了一方帕子来擦粘腻在二人手间的汗珠。他不是风流倜傥的花中公子,却有着这般的心细。并不是天性如此,只是在意珍惜。
岑染动动手指,颤悠悠的吁出一口长气后,终是起身准备下车。见方的所在没有更多的空地,一步起身,两步便已经可以踏出车外。脚尖几乎可以碰到车帘,却一直迈不开最后一步。叶锦昭知她在想,所以静静等待,过几天就是九月九马球会了。那天,所有到庆阳祭拜过的男女都会出现,把那五桩‘天赐姻缘’订下,年前大婚。这是传了四百多年的规矩,无人可破,更无人敢破!所以,那成了一个最‘光明正大’的场合,公布二人的关系,订下连郁王景帝都不能违抗的婚约。
所以今夜,她如此欢快的时候是最好的机会。
自来到这个时空,婚姻一直是岑染最担心的事情,毕竟在这个时空里,那才是最后的一生归宿。
从来未尝想到过,居然有一天会在这样一辆平民所用的松木小车里,完成这样的承诺?
是宿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