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给父皇请安,父皇龙体康健。”
极天宫,这次岑染才是第二次到来。景帝的身体一直不太好,早朝过后就回后宫来休养,要紧的一些政事才会由叶锦天捧来请问,一般的事,景帝是再不管了。岑染是掐着时间来的,静等景帝更换朝服完毕后,才进得殿来。
看着恭谨立在殿下的儿媳?
景帝心头的怒火一重接一重,可是到底有些话是不能让外人听到的。摆手让殿内服侍的太监宫人都退下去了。待到左右无人的时候才道:“真不知道锦天到底看上你哪里?除了威后的同乡,看得懂那些书册,你还有什么优点?又不温柔又性情古怪,还动不动就甩脾气离开,和别的男人勾勾扯扯,真是恬不知耻。”
岑染柳眉一竖,抬起头来,冷冷的看着这位皇帝:“如果您没有打主意要他娶沈世雅,我又何必那般做?”
景帝眼光闪了闪,笑了:“你知道你身边一直有暗卫?故意和叶锦昭亲近,让朕知道,好打消那样的主意?”真是不赖的点子!试问天底下有几个公公能忍受儿媳在婚前和别的男人亲密?听到那样的消息传来时,景帝不得不承认,确实有消了婚事的想法。当时想的法这是沈世雅这个法子不错,只要打消了叶锦昭的心事,郁王再有邪想也没用。却不料,这个丫头那么做根本不是……
“到底有几分?”在帮锦天敌击郁王的心思更重些,还是消了这门婚事的心事更要紧。
岑染负手微笑:“一举两得而已,反正哪一条都不是一日可建之功。”一码一码的加上去,迟早有一天景帝会受不了。
“所以你在东京宫里敢住到叶锦昭的寝殿里?”就算有乾坤丹在,想必也没少过其它事。
景帝的指节发痒,想掐死郁王和郁昭太后,更想掐死那个敢和锦天抢女人的伪昭帝。至于眼前的这个女人:“你就那么不想嫁给锦天?别说什么哥哥长短,你又不是沈世雅。如果你在意的是皇族的倾轧,那么昭帝和锦天的地位有何差别?”为什么可以忍受那面的事,却始终对锦天横挑鼻子竖挑眼,怎么也不对付?
岑染脸色一白,那个理由……昨晚叶锦天已经讲得再明白不过。苛刻,是因为喜欢!岑染苦笑,居然是这么个理由吗?真的是因为喜欢他,所以才总是心气难平吗?难道不是因为不想破坏那份完美?曾经、岑染是那样想的。可是……昨夜岑染想了许多,锦昭不完美吗?论起个人来说,他真的很完美,可是为何?为何不在意那份完美的破损嗯?自己不是圣母包子啊,还是个很小气很自私的女人。
是喜欢吧!
很无奈,却也必须得承认,那确实是个正确的解释。
景帝的心里总算是气平了些,可一想到这个女人的死脑筋就又觉得头痛。
“真不知道锦天喜欢你哪里?”在景帝看来,自己的儿子很完美,文雅聪慧、气定卓然、胸中自有丘壑,进度又明理有度。哪怕那么桩前无成例的事情,都让他做成了。虽然中间有许多天机巧合的因素,可是毕竟也是前无古人之事。阿清把这个儿子教得太好了!
“父皇,能请问您一件事吗?”
这般‘委屈’的话,从儿媳的嘴里还是头一次听到。景帝心里既顺气又因此觉得以前的日子,儿子也好朕这个当父皇的也好,都实在憋了许多的闲气。于是话语有些不阴不阳:“说吧。”
“您后悔过吗?失去沈夫人,娶一个厌恶的女子为妻后,坐上那个如同傀儡的位子,明暗争斗数十年,到老还是孤单一人。值得吗?”景帝的遭遇也够得上辛酸二字,他这一生所争所夺……“儿臣知道您对得起叶氏江山,但是就个人而言嗯?就对您自己来说,您觉得这样的路选择后悔,曾经后悔过吗?觉得值得吗?”对于一个封建君王来说,景帝的所作所为是再正确不过的。可是对他自己嗯?不管如何,这个公公总算是忍受了许多闲气,以前是因为沈世雅,后来是因为……叶锦天喜欢自己,而恰巧岑染手里又捏着威后的秘诀。当然,他还是可以耍许多手段的,在一个都有了乾坤丹如此妙物的地方,谁知道还有什么鬼东西是岑染所理解不了的?
景帝没有想到儿媳会问自己这种问题,这个儿媳……真的和别人家的很不一样。十分忤逆的作为,却……景帝暗叹一声,朕真是个明君,以前忍她是因为她是阿清的女儿,而自己确实对不起阿清。如今忍……自己到底没几年活头了!锦天虽然很好,但是一个人要坐稳这么一大片江山,实在太难太苦。而她……这个女子虽然有颇多古怪令人不喜的地方,但是她对江山没有贪求,不过是在情字一字上有些行事乱七八糟而已。其它的方面,作为一个皇后的人选是再优秀不过的了。
思及一生,景帝要说不感概是不可能的。
可是:“朕没有后悔过,从来没有后悔过。唯一难过愧对的只是世雅的死!你那次在东京乾清宫那般发脾气,是在怜惜世雅吧?”
那是个好孩子!
为了保护母亲,又不想污了哥哥的名声,所以小小的身影独自奋斗。阿清和沈庭那般设计,不过是想让她从小明白宫廷生活的法则,却不想因为区氏害了世雅的性命。这个岑染,她对国家家族之事并不怎样在意,听说她的家事和世雅很象,所以才那般愤恨不甘吧?
想到岑染当时为世雅叫屈的旧事,景帝的心里软了几分:“就这一件事,朕这一生就这一件事让朕感动后悔。”
“那原先的太子嗯?他是您的儿子吗?镜圆嗯?媳妇可以不在乎,他们也牺牲得让您不觉得痛心吗?”
景帝嘴角一弯,眼光瞟向远处:“反正锦天是认定你了,有些事以后你总会知道。在盛华,有个叫离岛的地方。历代庶太子的养父母都会被送到那里。在那里还有的就是象先太子和镜圆这样的人。”
这么说来?这些人也没有死?
就象凉国公府上官夫人的那两个儿子一样,失去的不过是继承的权利,而不是生存的性命?
岑染心中擂跳,这应该是威后的遗症。当初这般设想,立下离岛和这般规矩的目的是什么嗯?单纯的心软?还是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