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天濂还在叫着。青琐站起身,一声不吭地朝外面走去。
殿外,凄凄切切的虫鸣唧唧声四处飘散。正是芙蓉花盛开的季节,那一片雪白,一片淡红,被黑夜涂抹上一层层沉重的晦涩。风掠过寝宫,那浓郁的花香使人感到胸口微微发闷。青琐抬眼盯着檐下的芙蓉花,眼睛渐渐模糊。但她马上唏嘘了一声,抬手拭去了眼中的泪滴。
站在台阶上,今晚的星星特别少,泪眼蒙蒙中,一朵朵的在眼前晕开,闪着滟滟的光。月如钩,秋风送来了断断续续的宫漏穿花声,让寂静的夜更显凄清。
耳畔分明有渐渐近前的脚步声,她诧异地转过脸去,那高大的身影斜落在台阶上,正一步步向着她移进着。月光静静地铺洒在他清淡的影子上,逶迤一地的光华。风乍起,他的白衣向后飘起,在风中缓缓地翻飞着,显得飘逸而绵长。他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她,俊美的面庞上蕴满了淡淡的笑意。青琐微愣了一下,唇边就噙了娇羞的笑。
天濂缓缓走到她的面前,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她有一刹那的恍然与飘忽,她从来没有被他握过,他的手却是这样的温暖,足以让她放下心中所有的忧郁和不安。
她抬起头,默默地注视着眼前的这个男子。
“回去吧。”他轻轻地说,那声音恍若她身后的落叶悠悠滑落,发出轻微的声响。这一刻,竟是如此的安静与宁馨。
“我来自青楼,可我不是……”她喃喃说着,低垂着脸。
“我知道。”天濂点点头,看着她良久,道:“我也不愿意你是个随便的人。”
青琐还想说,她只是个假太子妃,等小姐和明雨少爷成了,她要回去的。可她舍不得打破这片宁馨的气氛,或许在她的心底深处,是如此的留恋这份形影依依、如梦如幻的感觉。
晚凉天净月华开,初秋的夜带了隐隐的寒意。正好是寂寞梧桐锁清秋,青琐感觉自己一点都不寂寞,只要在他身边,真好。
“真是好气候啊!”天濂轻吸一口气,带着淡淡的笑,“明雨和柳小姐的好事快近了,我已经替明雨找了个好住处,我们就等着喝他们的喜酒。”
青琐的声音也欢快起来:“我是大媒人。”
天濂白了她一眼:“哪有女孩子当媒人的?那媒人应该是我。”唇边仍是一缕笑。
青琐却是不依,俩人在月光下争执着。
寝宫里的内侍手执着彩绢宫灯,惊讶万分地看着他们,又不敢近前。
此时更深漏断,东边已经漂浮着丝丝淡青色的云,太子宫的轮廓变得逐渐清晰起来,一夜芙蓉愈加的灿如霞色,肆意地绽放着。
第二卷 第三十五章 满地落花红几片2
青琐白天就呆在那座院落里。不知为何,太子宫里凡是以前认识青琐的宫人都被换走了,甚至包括那个看管藏书阁的老宫人。小翠和小环也被打发回了柳府。青琐的身份在别人看起来有点特殊,宫里的人严守宫规,说话也是小心谨慎的,这与天清宫里自由散漫的气氛截然不同。
宫规礼俗多如麻,只有那些繁文缛节才能彰显皇家威仪,太子宫里也不例外。不仅如此,即使同为皇室成员,因所处的地位不同,其所应当遵守的种种规矩也表现出异乎寻常的千差万别。天濂特殊的太子身份,加上他已过了弱冠之年,参与朝政的机会愈来愈多。每逢朝会必须早起,一大帮宫女伺候着整齐朝服,纵使天性顽劣,在这方面也是一丝不苟的。
青琐一来,天濂就专门指定她一人服侍。青琐每日将冕服熨理得极为平整,用灵巧的双手将五色玉珠串旒,缚以小结。天濂梳洗完毕,束发戴冠,穿上玉珠串旒的冕服,整个人看起来英气逼人,光彩夺目。天濂对着铜镜面显满意自得之色,青琐在旁也是甜滋滋的看着。
这日青琐去了趟小巷。
胖婆一见她就发急道:“这怎生是好?”青琐急问出了什么事,胖婆告诉她,芳菲被她的父亲赶了出来。
原来芳菲带了明雨去柳府见她的父亲,俩个人来到四夫人的客房。四夫人命人上茶端果子,芳菲耐着性子周旋了半天,不见父亲出现,不免有点急。四夫人看在眼里,似笑非笑道:“老爷前些天生了场大病,差点连命也保不住了。今日好歹有所缓解,也不知道上哪个房里散心去了?老爷性情暴烈,勉强不得,今日表少爷也过来了,待妾家派人去喊。”
过了一会功夫,小少爷柳瑞琦从外面进来,看到他们,指着芳菲张口就道:“你还有脸回来啊?你娘废了,你也被废了,你对柳家没什么用处了…”
明雨一听,朝着柳瑞琦怒目以示,想走过去打他一脑袋。柳瑞琦一看不妙,抢先哭起来,四夫人也呼天抢地的叫嚎着。芳菲朝明雨递了个眼色,拉了他出了柳府。
芳菲在门外沉吟片刻,对明雨说道:“想我父亲不肯见我,只因你是太子那边的人,不好朝你发火。事已至此,怎好空手而返?他毕竟是我亲生父亲,要打要骂随他的便了,你先在这里等我,我再进去一会。”
明雨一听坚决不肯,拉住她道:“你我如今已是一条心了,这是我们俩人的事,怎让你一个人进去受委屈?要去我俩一起去。”
芳菲听了深受感动,满怀深情的望了望明雨,两人再次进了柳府。
一进客房果然见到柳南天坐在桌旁,在那里挥笔取墨写着什么,神色极为森然。俩人在他的面前双双跪地,叫了一声。柳南天冷漠的站起来,将手中的纸张扔将过来,沉声道:“料你们会来,把这个拿去,做你们的野鸳鸯去吧…”说着,一手扶住胸口,气喘吁吁的样子。四夫人赶紧搀住他,任凭芳菲怎么叫,掀帘进了内屋,门帘随即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