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扶着额头,装傻充愣故意对这个关键点视而不见:“怎么样,她很可爱吧。”
“未名,把她接回来吧。这里才是她的家。”胤禛认真的说,语气是不可抗拒。
“家?”如果之前的一切我可以装傻充愣当自己刀枪不入,听到这一个字我终于濒临泪点。十年漂泊,不愁吃喝,日子过得不能不算不快活,但总是在无数个夜晚会对着万家灯火发呆。似乎只是没有目的的一次又一次放逐,天下之大,无以为家。
就像又回到了当初穿越时的感觉,但那个时候至少我还有一个名义上的阿妈和额娘。而现在,似乎除了甄儿,我什么都没有。胤禛现在要把她接进宫,那么我连这最后一点落足之地也要失去了。
“家在哪儿?这儿是她的家么?”我自言自语道,又复反问胤禛:“你说,这是家么?十年来我一直想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和甄儿安一个家,可是我从北方找到江南,又从江南找到西北,却一直,一直都找不到……你说,这里是家……”说到这里,回响十年来的点滴,神情已经迷茫。
忽有冰凉的东西溅在手背,抬手一摸脸颊,才发觉脸颊全湿。
“对不起。”胤禛的眼中波光闪烁,像月光倾泻的夜晚的海洋。他一把将我揽在怀中,声音渐带哽咽:“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都是我……”
我越想越伤心,用力的推开他,大声道:“对,都是你,胤禛你就是一个大混蛋!我讨厌你!”说罢一个人钻进被子蒙头闷声大哭。胤禛用手隔着被子轻轻揽着我的肩头,被我果断的甩开。他轻叹了一口气,之后便无声音。
我在被子里哭得几近力竭。哭得累了,便不知不觉蜷成一团睡着了。
再醒来时,刚一起身就看见坐在对面的胤禛,他把一张小书案搬到了里屋,上满堆满了奏折,他正蘸着朱笔认真地一笔一画地批阅着。
我见他看得入神,毕竟事关国家大事,我也不好贸然打扰,只得坐在床上愣愣地看着他发呆。他已经四十有余,但是因为一贯的保持素食所以身材保持的非常好。脸上的线条比起之前更加利落,脸颊下巴如刀削斧劈一般,尤显威严。
相比三十岁时初见成熟的皇子,此刻他已俨然是一位沉稳干练的帝王。一举一动之间,霸气暗生。和胤祥不同的是,岁月并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太深的足迹。除了使他的蹙眉凝思间多了几分沧桑,和我以前所熟悉的他变化并不大。
胤禛原本就有看东西时皱着眉头的习惯,为此我之前没有少笑话过他。似乎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问题,他的眉尖锁得更深,薄唇习惯性的抿紧,朱笔在纸上一顿。
忽然之前的那个小太监从外边提着一个食盒进了门来,隔着大老远的我就闻见了里面浓浓的药味。胤禛听到脚步声,抬头看见我早已起来,脸上不由一愣。
“什么时候起来的,怎么也不叫我?”胤禛搁了笔笑着起身走来替我掖好了被角。
我不想被他发现我有看他,嘴上搪塞道:“我也是刚起来。”
那小太监走了进来,行了个礼将食盒打开,胤禛从他手上接过药碗又坐回了我的床沿。
我这时才注意到书案的一角还有一个药碗,只是已经半冷,上面的热气只剩丝丝缕缕。道是胤禛特意命人熬了两碗,两碗药相互交叉着热,这样我一醒来就可以喝药了。
“来,喝药吧。”胤禛舀了一勺药递到我的嘴边。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从他手中想把药碗接过来,却觉得四肢酸疼,只得作罢。
就着胤禛的手一小口一小口喝着药,不知怎么地就想起了那年出塞时的情景。当时我手臂受伤,胤禟也是如同今日一般喂药于我。一时间只觉天道无常,世事魍魉,不堪回首。
彼时我和胤禟,阿纳日和阿日斯兰,言谈甚欢,酒喝正烈。算而今,曲终人散,人走茶凉。
或许人在无助迷茫的时候总是容易想起过去,我的眼泪又止不住簌簌落了下来,一颗颗掉入碗中。
“怎么了?是烫着了?”胤禛见我又哭了,手忙脚乱地放下碗,想为我擦去眼泪。
我别过脸,泪却不停。
“未名,未名,我到底要怎么做才可以让你不再哭呢。”胤禛有些粗糙的手抚上我的脸颊,轻轻地来回摩挲,语气感慨带着不自信:“我知道我伤你太深……现在弥补,还晚不晚。”
听他这么一说我反倒冷静下来,心中那个黑衣服的小人一下子把白衣小人打倒在地。是了,这十年就算是我沈未名心甘情愿自找的,但是以后的生活,我也有权利寻找自己的宁静。与其坐在这里进退两难,不如先为自己掌握先机。
大抵只有吃过了苦头,人才会学会最爱自己吧。
侧身自己拿过碗喝光了药,将空碗向他怀里一塞一边带着抽噎道:“我说到做到,不过以后我自己喝药,不劳皇上大驾。民女福浅缘薄,担不起这皇恩浩荡。”语气却变得僵硬。
胤禛愣了愣,随后涩声道:“好。”
药效果真不错,只这么一小会儿我便觉得全身微汗,通畅无比。示意胤禛起身,我撑着双手试着站了起来。身体还是有些无力,我小小地踉跄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