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来了,胤禟侧过脸冲我一笑,凤目含情,眉眼生辉,魅惑众生。我假装并未注意,低头上前。心中却暗暗叹了一声:胤禟,如今的你,还是当初我认识的那个胤禟么?这个笑容,你可以毫不费劲的向其他女子做出多少个?既有无奈,更是心痛。
正在端壶倒酒时,忽听胤禟笑着对胤禛道:“四哥,弟弟有一事相求,不知四哥能否答应?”
我心里猛地一跳,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手不使酒壶有半分抖动。
胤禛笑了几声,道:“都是自家兄弟,九弟有事请说。哥哥若是能办到,自然义不容辞。”
“好。”胤禟听罢抚掌大笑道:“四哥果真好气量。四哥也知道我胤禟向来没什么别的嗜好,一来喜欢没事玩玩经商,二来则是喜欢美人。今日在四哥府上有幸得见未名姑娘,不知四哥可否割爱将她让给弟弟呢?”一席话出,其中语义锋芒,已是刀光血影。
“这……”胤禛微微沉吟,胤禟张口还欲再说什么,却被十三打断了:“九哥,你也知道,四哥向来治府甚言。这下人们一旦入了府,就万万没有出去的道理。”
“喔,是吗?”胤禟一挑两眉,转头看向胤禛。
“十三弟说的没错,这本是我府上的规矩。”胤禛点点头:“不过,既然说了是自家兄弟,九弟若实在是喜欢,那哥哥就把她送给你也无妨。”
酒桌上的气氛忽然凝重起来,胤禩皱着眉头若有所思,老十的嘴巴又张成了一个“o”字型,十三也紧锁眉头,紧张的看着胤禟。十四则靠在椅背上,看着我一言不发。胤禛身边的那拉氏则是气定神闲,仿佛事不关己,年迟歌看看我,又看看胤禛,最后定在老九脸上。
“哈哈哈哈,四哥果真是个爽快人!”胤禟突然发出一阵大笑,起身举杯。
我心里大呼完蛋,难道我又要转了一圈回到胤禟身边?胤禛肯定是受什么刺激了,再陪他这么玩火下去,我估计没几天就得去精神病院报道了。转念一想,不过也不对,我已经见识过他缜密的心思和非凡的手段,这一步棋,定然有他的用意。
“来,九弟我敬四哥一杯!”胤禟向胤禛举杯示意,仰脖一饮而尽。胤禛也嘴角含笑,喝下了杯中的酒。
两人双双落座后胤禟笑道:“四哥,九弟刚才不过一句玩笑话,四哥切莫与我计较。这如花美眷,还是四哥自己留着吧。”说罢又看了看年迟歌和那拉氏,道:“四哥真是好福气,有二美偕伴左右,坐享齐人之福啊。”
“九弟真是折杀哥哥了,谁不知道九弟你府中才叫美女如云,这齐人之福,咱哥儿几个谁能比得过你呢?”胤禛也是一阵大笑,酒桌上的气氛重又活络过来,兄弟几个相互抖落着家中的趣事,打趣斗酒,仿佛放下了一切的朝堂之争,回归到了平凡的兄友弟恭。
我被这一出绝处逢生惊得满身是汗,不断奔走在桌间斟酒,仍觉得心有余悸。好在这之后虽然众人目光仍不时在我脸上打几个转悠,但是基本上默认接受了我的这个新身份。
背面
不知不觉已近深夜,桌上诸人也都喝的差不多了,熏熏然颇有些醉意。最后一巡酒后,胤禩胤禟等人便纷纷回府,十三像是还有什么事情要与胤禛商讨,便留了下来。酒终人散,只留杯盘狼藉,残羹冷炙。我和其他下人收拾好了残局,又匆匆吃过了晚饭,这两下折腾便已到了半夜。
晚上的雍王府静谧安宁,从大厅出来,秉着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宗旨,我挑了一条小径循路而走,小路尽头是一个人工湖。湖并不大,但是能看出是花了心思的。四周假山零星,亭台错落,更有湖心九曲回环,通向中心的一个画舫。湖周围种了一圈杨柳,枝叶低垂,长发丝绦,随风起舞。
正是春末夏初,微风从湖面掠来,是恰到好处的凉。风中送来一阵阵若有若无的花香,清淡雅致,令人心旷神怡。
我瞅了瞅四周,发现有一块在湖边的突出的大石头,玩心顿起,便攀了上去。双手抱膝坐在石头上,任风吹乱我的鬓发。抬眼望天,苍穹中星汉浩淼,银光四涌。有多久没能好好静下心来看一看天上的繁星了?我贪婪的呼吸着这里的新鲜空气,想要把这几个月来的不快全部吐纳干净。
我仰脸闭目享受着这片刻难得的舒适,一只温暖的手拍了拍我的肩头。
下意识回头,正对上了十三那双晨星似的眸子,里面有阔别已久的温暖。
我连忙想要站起来,口中说着:“十三阿哥……奴婢……”却被十三按住。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看着我的眼睛道:“未名,我知道是你。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无需这样。”
“十三阿哥,奴婢真的不是……”我急忙想要辩解,十三摇摇头道:“未名,你竟是连我也信不过了么?若说昨天中午我还有半分疑惑,今晚见到你在此的模样,我总算是可以肯定你就是那个我认识的赫舍里?未名了。”
我默然,知我者,十三也。从前是这样,现在看来,依然没有变。
十三,我的心底流过一股热流,谢谢你。
“怎么不说话了?”十三微笑道:“半年没见了,就这么不想和老朋友叙叙旧?”
“不……”我倏忽一笑道:“我是在想,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十三。”
“哈哈,半年不见,你还是这么古灵精怪的。”十三大笑道,从身边拿出一壶酒来喝了一口:
“恩,真是好酒。怎样,要不要喝一口?这可是我从四哥那里讨来的。”
我本来还想接过酒壶灌上一口,听到了他说的后半句话,忽然没了兴致,怏怏道:“不要。”
胤祥见我这样,心中明白大半,灌下一口酒叹道:“未名,不要怪四哥。这个世上若说有谁最了解你,有四哥在,我胤祥绝对不敢妄称第一。”
我眉头皱了起来,问道:“胤祥,是他让你来做说客的?”
“不,未名,这些话是我自己想跟你说的。我只是想让你明白四哥的苦心。”胤祥看着泛着点点月色的波光,低声说道,像是和我说,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以前我不明白,为什么皇阿玛把婉容许配给我时我想要抗旨,却被四哥强行制止。现在看来,四哥这么做,确实是为了我好。”
他当时想要抗旨?我心头一震,转头看向他。
胤祥笑笑,轻声道:“我待婉容是很好的。”
我点点头,微微一笑:“我明白。”
胤祥笑了笑,继续说道:“这世上本有许多无可奈何之事,当时看起来是黄连之苦,现下看来实则为良药苦口。”
“良药苦口?”我冷笑道:“我倒觉得比之黄连,他给我服下的倒更像是砒霜。”
“未名,我不知道四哥到底对你做了什么,但我明白你和九哥的事,是他做的太过了。”十三叹了一声:“四哥说到底还是皇阿玛的儿子,试问一句,若是不认识你,以你阿玛在朝中的地位,又有哪个阿哥不会争着要这门亲事呢?皇阿玛于你之所以迟迟不肯指婚,只怕这个原因也占了很大一部分。胤祥在这里斗胆说一句,就算没有四哥,皇阿玛恐怕最终也不会把你许配给九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