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六月,京城权富之家便一场接一场的开席办宴,全在郊野之处。
西山有一片山头是中山郡王府的私产,听说山上夹杂着种了许多花树,尤其以凤凰树最大,整占了近湖的东半片山野。六月时节,满树粉白摇曳的合欢花,连霞似的近快染到天边去了,极是美景。贺世仪六年前嫁入中山郡王府后,年年这个时节都会办合欢花宴。专爱宴请年青男女,虽不算是专门故意,可年年都有让搓和成的金童玉女。中山老王妃常引此为傲!也更因如此,中山郡王府家的合欢宴才更加受人追捧。要得一花笺,并不容易。
贺世仪是贺府嫡长女,美貌出众才情卓然,眼高于底行事却甚有章法。自信中山郡王府后,一直盛宠不衰,婆母疼爱,丈夫宠溺,府中便有几房姬妾也全是靠边站的,没一房有胆子违她的意。相较之下,贺世静那个脾气就……
在青莲别苑的时候,沈夫人也常见贺世静,那性子倒与世雅先头十分相象。怪道两个人说得来?
明天那样的盛会,听得就热闹。只是:“我就不去了。你陪你妹妹去,中山郡王妃性情孤傲,仔细你妹妹的脾气。”别拧了,弄得反而不好。未了又叮嘱一翻王府的规矩仪程,什么时候进退才算得宜,中山老王妃的爱好习性等等。沈世宗听得仔细,乖乖应默后,便扶着母亲回房休息了。
转进二门的时分,沈世宗和母亲相视一笑。咱不是不会争,只是不想争罢了。若要争,有的是办法。适才饮茶时,沈平雅母女的脸色几都绿了。中山郡王妃家的花宴,并不是只限嫡女才能参加的。可是请谁参加却是主家的意愿,贺世静与沈世雅交好,自然不可能让长姐给沈平雅发帖子。那样的场合,每年起码有一半是朝学里的精英,今年自然也不例处。只可惜,三天前贺世静在学里发帖的时候,却连坤三馆的门都没进。一干女生不管嫡庶,全都恨死了沈平雅,若不是她,贺世静哪至于把事情做了这样绝。
这几天,沈平雅在学里的日子啊!
沈氏母子两个大戏唱罢,心安神爽的各自休息了。沈夫人睡首不稳,夜里常醒,可到了凌晨时分便是睡得极香。往日都皆晚起,可今个儿却是在早就让王妈妈给唤醒了。拿着早备下的新衣来到荫玉阁,仔仔细细的从头到脚把女儿打扮了个精致。
一大早的,贺家的马车就到门口等了,沈世宗用完早膳便在厅里坐等。沈庭闭着眼享受芸氏的揉肩,区氏母女也不想离开。不多时分,就见沈世雅进堂了。梳的垂鬟分肖髻,除一只金抹额外不见多余夹饰,身上衣衫颜色也很素淡,青梅色的水漾纹长袖短襦、玉白色的波纹角圆裙,只在裙角处绣了一圈如意纹,腰间饰带宽宽,两股正紫色的长穗环络其上。长长的垂络上样式简单的一枚玉环。整个装扮清雅飘逸,配合着发环上的浅碧色螺纱发带,恰如九天而下的小环仙子。
不似那些见不得场面的非要穿金戴银才能显出尊贵来,真正的世家贵女是要气度来彰显的。沈世宗今天仍是标准夏装配备,碧云纹镶边的玉色长袍。兄妹两个站在一处,和谐之极。互看一眼,笑笑后,给父亲母亲道别,便拉着手出门去了。
半眼都没有往沈平雅处看,气得沈平雅眼圈都红了。
“父亲。”
沈庭看看长女,知道她在气什么,可是……扭脸看了一眼沈夫人。沈夫人就当没看见,扶着王妈妈的手转回房去了。
待厅内不见沈夫人的模样后,区湄江很是委屈的凑了过来:“老爷,平雅年纪也不算太小了。若不出去见见世面,将来可怎么是好?”再门当户对,也得看有没有那个缘份,婆家是否知道你的好处才是的。
区湄江说得委屈,可沈庭才挨了沈夫人一记软刀子,正没好气。斜眼看区氏:“难不成你让老爷我一介男子去和中山郡王妃要花笺?”你自己女儿又不是贺世静,沾不上边不讨人家的喜欢,怪得了谁?
这话说得颇狠,区湄江脸上瞬时一白,手里的帕子绞得指头都红了才又说:“可平雅到底是您的女儿,您不能不管她啊!”
这人还没完了?
沈庭脸色正经开始不好,看了一眼区氏不待理她,扭头看长女:“你若真想去,也不是没有法子。”
沈平雅赶紧站起,立到父亲面前等着吩咐。却不想沈庭居然说:“你若真想去,便和你哥哥说说,若世宗同意,你自然去得成。”
啊?
沈平雅和区氏顿时呆了,去和沈世宗说?老爷莫不是糊涂了吧?沈世宗虽说是个男子,不往里宅争斗里滚。大概也觉得男子三妻四妾不算什么。可谁欺负他妹妹便不成。沈世雅是他的心头肉,眼中宝。拗沈世雅的意思?根本不可能。
芸氏这会子也不揉肩了,乖乖站在一边,低头垂立。见厅里气场越来越不对,便赶紧曲膝:“老爷,妾身得去给夫人请安了。”因昨天晚上沈夫人事先交待过,早上要替女儿妆扮,所以请安就免了。区氏自然满意,可芸姨娘却不敢。尤其这会子厅里这般,更是想赶紧溜号躲开。
沈庭这阵子让吏部的推搪气得够呛,本便不待见区氏,这会见她竟然连个年轻的都不如了。冷哼一手,甩手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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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多岁的年纪,正是好玩的岁月。
沈世宗两兄妹自觉走得还算早的,可待到西山翠恒别苑前时,才发现早有人到了。
贺世静有两个月没见沈世雅了,一见便粘到了身上,叽叽呱呱的说着她的丰功伟绩,尤其是不给坤三课的人发帖一事,更是全意表现。一副铁姐们的模样……
“你这是等我夸喽?”
“怎样?难道你不该谢谢我?”贺世静可是觉得自己这法子很不错的,让沈平雅难堪的最好办法就是在朝学里彻底孤立她。她去年九月才入学,有的是时间慢慢整。她身边朋友的数量越少,整起来便越是利便。
听得是很解气啦!
可是岑染眯眯眼帘,遥望了一下净心庵的方向。那里有一位夫人,嫁入夫家时丈夫已经有了一位青梅竹马的表妹,只因舅家家道中落,不能聘为正妻,便许了侧室。人家表兄妹从小交好,婚后那位夫人不论怎样以规矩搁置,都没办法让两个人搁下情份。晚上不能去,白天便多找时间腻歪。气得那位夫人越发狠意挑衅!那丈夫原本对这个正妻还有诸多歉意,可后来见她醋吃得越来越凶,也真的恼了。夜里照去,却再不肯与她亲近。
“后来嗯?”
贺世静脸上的笑意不见了,神色僵硬。她今年十四岁了,家里已经开始给她议亲。国学虽然也收女子,可以贺世静的成绩根本没指望。还有一年便要终学。以后便只能在家待嫁!若真遇上这么个夫家,可如何是好?
岑染当时听这故家庭事时,心情也很糟糕。先开始气的是那丈夫,若真喜欢你表妹便不要娶别人,娶了正妻却溺爱妾室,让正妻情何以堪?可后来岑染却慢慢想通了。这里不是二十一世纪,是盛华朝。正妻予丈夫,不过是地位而已。夫家许你正妻位,要的是姻亲稳固,你是有权利处置姬室,却没有权利让丈夫疼宠你。
“那位夫人在夫家耗到三十许都不曾生下子嗣,反倒是那位侧夫人一男二女生个不停。气得自己得了呕血症,便搬到净心庵去了。”家里的正妻名头倒仍然给她留着,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嗯?
贺世静听得眼圈顿时红了,一个好端端的女儿又没招着你惹得你,你家娶去却这样折磨?
岑染拍拍她揽在胳膊上的手,眼光遥遥:“我以前也那样,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