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之间,透过摇曳的烛光,端阳恍惚看到远处站着一个深衣郎君,头戴鬼怪面具。
他好像在看她。
分明这么远,还有人流涌动。
她产生了这样的错觉,也痴痴地盯着他。
这一眼,时间也仿佛慢了下来。
耳边嘈嘈的人流声,突然传来霍景的问询:“要不要放河灯?”
端阳回神看了一眼霍景,再转头搜寻刚才的身影,已经不见踪迹。
大概,是灯火迷了她的眼睛。
端阳重新看向霍景所指。
莲花河灯漂浮了一水,有些已经悠悠荡荡到了水中央,星星点点散落在水面。
端阳看见众多与她差不多大的男男女女蹲在河边放灯,只摇摇头,说:“不用了。”
至少现在,她没有什么期许的东西。
话音刚竟,河对岸升起了孔明灯,原先只有一两个,渐渐多了起来,成百上千,似要点亮星空。
这是烟花盛开的前兆,歌舞升平的缩影。
人群慢慢凝滞不动,汇集起来。
灯火光转,鱼龙夜舞,这就是此时此刻的晋城。
举头而望的端阳一时看呆了,探出左手,想要握住天边玉壶。
遽然,一只宽大的手握住端阳另一只手腕,拉着她往外跑,猝不及防。
这是一双少年的手,被风吹得有些冷,掌心还有一道一寸六的疤。
端阳跟在他身后,只能看见深色的衣角以及面具的系带,似波涛晃动。
他们在人群中逆行,缝隙中游走,钗横鬓乱,举步维艰,提灯成为累赘。然后,端阳松开了玉兔灯,任之随潮流而去,与他一起迈步向前。
道路渐渐熟悉,最后到了一家染坊后院,他们停了下来。
他却不曾放手,将她逼退到墙角。
绿色的鬼神面具距她不过咫尺,端阳仔细感受到了他渐渐热起来的手,以及那道粗糙的掌中疤,喘着粗气问:“秦异,是你吗?”
是他,不会错,尽管他不作答。
他手上的疤,还有这双静水深流的眼睛,她不会认错。
也只有他会带她来这里,就像她带他来一样。
端阳抬起自由的左手,轻轻取下眼前之人的面具。
明暗交界的线渐渐从他脸上褪去,微弱的火光最终照亮他的脸,风逸俊秀的五官彻底清晰。
“秦……异……”少女叫少年的名字,用还未稳定的气息。
然后,他捂住了她的眼睛,亲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