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木桌上的血彻底凝固,窗外的太阳已经西斜,料峭的冷风吹过,令人瑟瑟发抖。
大多数“眼睛”在半路中就已经消散了,对面那人总是沉着雅然的脸上也隐约蒙了一层焦急。
那一夜也是这般,初春料峭,几缕寒风从门缝吹入,呜呜呜呜的,好似不知名的魂哭诉着她的不幸。而我,浸渍在幸福的红烛香气里,浑身的毛孔都洋溢着兴奋。
我是章家合,我的良人,叫欧阳少恭。
清浅的脚步愈来愈近,在床前停下。
我微微仰起头,隔着明艳的红盖头,想象那个人的样子。
一声浅笑,那个好似谪仙般的人轻扬着嘴角,施施然掀开了我的盖头。
最终,有一只“眼睛”飞了回来。乳白的色泽已经变得透明,不知道它飞了多远。
“如何?”东方问道。
“该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是你的,怎般都强求不来……”我艰难的抬起有些僵硬的脑袋,扯了扯嘴角,他皱了皱眉,眼里闪过一瞬的戾气。
一刹那,章家合临死前的眼神浮现在我心里,浅浅的笑,与那种笃定的……悲哀。
聪慧的她看到的我的结局,所以笑的怜悯,哪怕她即将死去。一如我即将死去,但仍觉得比东方快乐。
“我不告诉你,”我的声音开始生涩,“我知道她在哪里,但是我不想告诉你,你会后悔一辈子的,东方。”
我嗤嗤的笑,哪怕没有了漂亮的皮囊,没有了流转的眼波,没有了鲜艳娇嫩的红唇,我依然嗤嗤的笑,笑的恬不知耻。
笑声戛然而止,一如那个喜庆的婚房里,他看着我,我看着他,然后我心中所有的小幸福都支离破碎,凄惨的好像坠入崖下的章家合。
“你不是章小姐,”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捏着秤杆,鲜红的婚服下是杏黄色的丝质长袍,他嗤嗤的笑着,眼睛都好像弯了起来,被眼睑遮住的瞳孔里流露这刺骨的讥笑,好似我是一个蹩脚的跳梁小丑。
“既然如此,留着你还有什么用?”他毫不留情的抽出刺入我胸膛的手,摩挲着沾染着鲜红的手指,好似在享受血液的滑腻。
“杜鹃果然是无情之物,血比人类的还要冷,”他说着,暴虐与慵懒在他脸上相互辉映,却是说不出的好看。
“你不是章小姐。”
新婚之夜,我的良人浅笑着对我说。
“你也不是欧阳先生。”
我们相视一笑,彼此间看不出神情。
“小杜鹃真有趣,说来在下还要感谢你,若非你当年的引魂之术,在下还不知道要游荡多久。”
“一命换一命,小女子还以为积了福,结果却阴差阳错帮了先生,真是罪孽深重啊,章家小姐要死不瞑目了。”
“小杜鹃此言差矣,不可同日生,却可同日死,这种福气别人求都求不来。小杜鹃可是做了好事,怎能说是罪孽深重呢?”
“不知先生如何称呼?”
“鄙姓……东方。”
我处心积虑的要嫁欧阳少恭。到头来,婚约是如期履行,只是章家合不是章家合,欧阳少恭也不是欧阳少恭。
正主儿却早就在十几年前双宿双飞一同去了阎罗殿。
正如家合死前所说,该是你的,逃也逃不掉,不是你的,怎般强求依然一场空。
身体麻木的没有任何感觉,无论是手腕的伤,还是胸口的伤,都无法再给我增添更多的痛楚。
本来就是将死之人,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我的脸朝着东方的方向,但是视线模糊,什么都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