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棠想或许他经常遇到像自己这样的想临阵脱逃的学生,所以才虎视眈眈地盯着每个人,用眼神发出警告。
老师盯得紧,跑似乎不大容易,可是要站到前面讲话就更难了。冷汗从秋棠的手心一波一波地沁出来,她紧张得呼吸都有点困难了,舌头发硬发麻,好像要痉挛了一样,这样子即使能走上去肯定也说不出话来的。
这简直是煎熬,纯粹的煎熬,秋棠如热锅上的蚂蚁,惶惶然不知如何是好,心想这辈子没遇到比这更难熬的事了。
这个念头出现在脑海里以后,秋棠愣住了。
不,这不是真的,曾经有过比这难过得多的事,自己的命都差一点送掉。
回想那并不遥远却仿如隔世的离婚往事,秋棠的心还是会酸痛难耐,那时的自己多么无助、多么傻,手捧着伤痕累累的心,任人羞辱、践踏。那样的痛苦与折磨都经历了,生活中还有什么过不去的沟沟坎坎呢?
这不过是上课,是来学习的,讲好讲不好又能怎么样?
不会送命的。
想到这里,秋棠突然就从那种紧张的状态中解脱出来,整个人放松下来,心中豁然开朗,通透明亮。
看着前面已经有个同学在磕磕巴巴地介绍自己,试图展现点幽默感,可是他的紧张把幽默效果全都破坏掉了。
他讲完后,比尔老师进行了充满激情的讲评,仿佛那人刚刚进行了有关解放奴隶宣言的演讲。
随后又上来一个年轻人,看着下面,他的两只眼睛突然变成了斗鸡眼,大家笑得前仰后合,以为他故意逗大家玩。笑完后,一起盯着他等着他开口。谁知他一直呈斗鸡眼状,满面通红,两只手紧紧握成拳,松了,又握住,却不开口。
比尔老师发现情形不对,马上过去握住他的手,拉过一把椅子请他坐下,另一只手递给他一瓶水,然后问他:“你能否告诉我,你现在有几个孙子孙女了?”
这无厘头的问话让他眉头皱了起来,他转头回答:“我这么年轻怎么可能有孙子呢?我连孩子都还没有呢!”一急,就忘了紧张,两个眼球立即回到眼睛中央,可以正常看人了。
秋棠这才知道自己紧张时的反应不算最强烈的,怎么说还在正常范围内,还有人会紧张到出现斗鸡眼。她猜测这个年轻人一定为此遇到过很多尴尬,才来学习演讲的。
比尔老师让大家用纸和本挡住脸,然后让小伙子坐在那里对着下面的一张张纸讲话,他终于可以开口了。
比尔老师再次强调练习当众讲话的初级阶段,不要看下面人的眼睛,要看就看着桌子椅子和头发,只是不要看眼睛。还可以把下面的观众当成足球,当成木头或是纸,就是不要当人。
秋棠和大家一起笑着,一边回想美国同事们平时说话的方式节奏,心里默默打好了底稿。
轮到她,她握了握拳,站在那儿一板一眼地说:“亲爱的足球们,我知道你们一定会记住我,因为我已经紧张到忘了自己是谁了。我不能肯定自己是不是来到了一个正确的地方,因为我本来的目的是来提高自己的英语水平的,没想到现在被人教导怎样把人看做东西。”下面的同学哈哈大笑起来,秋棠又简单地说了一下自己的姓名职业,就结束了自我介绍。
比尔带头给她鼓掌,并总结说她现在已经达到了可以把下面的观众当人看的阶段。
秋棠没想到自己竟然是发挥最好的一个。
临下课,比尔老师又留了作业,让大家回去准备,下次课再轮流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