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丽走进黄金海岸私人会所临海三号厅时,白原崴已经先一步到了,正塑像般站在落地窗前,远眺着海上景色。落地窗很高大,几乎占了一面墙,白原崴熟悉而挺拔的身影便溶入了窗外由海涛浪花构成的辽阔景色中。一时间,陈明丽的感觉有些错位,觉得白原崴好像不是站在陆地餐厅里,而是站在一艘在风浪中航行的大船的甲板上,正目视着远方的航线。进门坐下时又注意到,白原崴今天身上穿的西装还是她去年在香港给他买的呢,价值三万多港币。那时白原崴是个名副其实的船长,伟业国际集团这艘大船的船长,也是她同居的情人。今天却什么都不是了,这个熟悉的男人离开了伟业国际,成了欧罗巴远东国际投资公司的船长,也成了另一个女人,一个叫林小雅或者林斯丽娜的法籍女人的中国丈夫。
然而,白原崴就是白原崴,在她面前永远保持着一头狮子的威严。明明知道她到了,进了门,而且坐下了,竟然就装不知道,别说和她打招呼,连身子都没转过来。直到她干咳了一声,这才算惊动了落地窗前的狮子塑像。这头威严的雄狮动了动,缓缓转过了身子,看了看天花板,平淡地说了句,“哦,你到了?”
陈明丽勉强笑着,“到了!原崴,你既然向我发出了召唤,我能不到吗?!”
白原崴走到对面沙发坐下了,“不是召唤,是邀请,有些话想和你说说!”
陈明丽道:“我们还有什么好谈的呢?十八年的一场漫长大梦终于醒了!”
白原崴说:“是啊,是啊,是梦总要醒的!不过,长梦醒来又是一个新的早晨了!”指了指落地窗外,“你瞧,太阳又升起了嘛,许多远洋货轮又启航了!”
陈明丽微笑道:“原崴,这么说,你今天请我过来,是探讨新的启航了?”
白原崴点点头,“是的。尽管我现在不是伟业国际集团董事会成员,不是伟业国际的领航船长了,可我还是这艘大船上的船员。我毕竟还拥有伟业国际25%的股份,而且还代表着美国纳斯达克上市公司伟业中国和法兰克福及香港上市公司各海外股东近19%的股权,我既要对我自己,也要对我所代表的股份负责!”
陈明丽明白了,白原崴这次请她过来不是叙旧,也不是解释,而是谈文山那七百万吨钢的资产重组,于是便说:“原崴,那我首先要谢谢你,谢谢你和欧罗巴远东国际的深明大义,你们的主动退出,使我们之间避免了一场恶性竞争!”
白原崴手一摆,毫无感情色彩地说:“不必谢,这不是我的善良,也不是我的宽容,而是利益决定的。我不愿用我的左手打我的右手,事情就这么简单!”
陈明丽道:“这完全在我的意料之中,当董事会和高管层一些同志担心你意气用事时,我就说了:基于我对白原崴十八年的了解,他不会这么做!哪怕他老婆林小雅一定要这么拼,白原崴也会以铁腕手段拦住她!事实证明,我说对了!”
白原崴淡然一笑,“毕竟一起做了十八年的梦嘛,谁还不知道谁?”这句话说完,脸上又恢复了冷漠无情,“但是,明丽,在与文山的谈判中,你和董事会有一个决策是错误的,就是对那二百五十万吨铁水的忽视!你们这种超低报价实际上等于放弃!最新情况是:方正刚他们已准备和另一家公司签接盘协议了!”
陈明丽说:“这我知道,不是还没签吗?我们准备到最后时刻再让些步!”
白原崴站了起来,俨然当年的董事长,一副不容置疑的口气,“陈明丽,我告诉你,你不要糊涂!现在已经是最后时刻了!我当时以欧罗巴远东国际的名义拒绝这个项目,是担心这个铁水项目批不下来,现在这个项目批了,新任省委书记上任了,第一站去的就是文山,未来的支持力度不会小!本集团在文山金星铁矿有股份,为啥不把铁水项目收编过来?国际市场铁矿石价格高企,还有进一步大幅上涨的可能,必将拉升国内铁水成本和市场价格,你们要把目光放长远些!”
白原崴说的全是事实,雄狮就是雄狮,哪怕离开了狮王的位置,目光仍是那么远大,看到的是整个森林,而不是眼前的腐尸小虫,这让陈明丽不能不服。
白原崴继续说,表情严肃,“陈明丽,今天请你过来,我就是要说这件事。作为伟业国际仅次于国有股的第二大股东,我向你和董事会建议:一、以合理价格吃进铁水;二、以铁水项目为理由,收购金星铁矿股权达到控股铁矿的目的。这么一来,伟业国际的钢铁产业链就不存在大问题了,哪怕日后国际铁矿石价格涨到天上,也不会对我们主业造成太大的波动和影响,这是一种战略性的选择!”
陈明丽禁不住鼓起掌来,“原崴,你真不愧是我们的老船长!你看到的不仅仅是铁水项目,还有铁矿石资源啊!我完全赞同,明天就拿到董事会上去定!”
白原崴似乎挺欣慰,“好,那就好啊!”说着,站起来要走,“就这样吧!”
陈明丽一下子怔住了,“原崴,你要走?就……就不能一起吃顿饭吗?”
白原崴勉强微笑着,敷衍说:“明丽,还是别吃了吧,大家都很忙嘛!”
陈明丽眼圈红了,“原崴,我们毕竟风里雨里、国内国外,一起奋斗生活了十八年啊!这阵子又发生了这么多事,彼此之间就不能谈一谈?我原以为,你让我来是谈我们之间的事,没想到竟然是集团的工作,还是些商战和资本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