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之间便已是五更天了,万籁俱寂,大地陷入一片静谧。
雁南飞和墨白已等候太久,见时辰正好,于是抖擞精神,从被黑暗覆盖的丛林闪现,而后分头朝着军营摸了过去。依照此前既已商定的计划,雁南飞负责去引开守卫,墨白趁机救人。
墨白目光犀利地审视着周围,然后绕过军营,悄无声息地靠近墨月和如兰。不多时,已身在二人背后大约三丈远的墙角,紧贴着墙壁,侧耳倾听附近有无动静。
雁南飞潜入军营之后,依计而行,是要先用一招声东击西,将守卫引过来,而后让墨白有机会去救人。然而,就在他想要动手之时,忽见正前方有人从军营出来,定睛一看,赫然便是绑走墨月和如兰的罪魁祸首覃文胜。
刹那间,热血在雁南飞胸膛里翻滚沸腾。随即,一个大胆的主意冒了出来。他在打定主意后,便不再犹豫,先是迅疾出手,干净利落地打晕两名看守,再悄然绕至覃文胜背后,慢慢将刀刃架在了他脖颈上。
覃文胜正在撒尿,谁知脖子一凉,便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但他毕竟身经百战,豁然便知来者何人,当即不慌不忙地说:“本以为你们不敢闯我军营,没想到你们还是来了。”
他话音刚落,忽的从各处军营里冒出数名土兵,将二人团团围困起来。
“别动。”雁南飞早就预料到了埋伏,故也不惊不乍,冷眼扫视,“让你的人全都退下,只要保证我们安然撤退,我绝不会伤你。”
“擒贼先擒王,军法倒是用得不错。”覃文胜嘿嘿一笑,“你以为我放你们走,你们就可全身而退?”
“能否全身而退,就要看你了。”雁南飞手上一紧,大声吆喝道,“想活命的话,就赶紧救人。”
此时,墨白已在救人,他砍断绳索,将母女俩还了自由,正打算抽身而退时,随即就发现被围了个严严实实。他拿剑防守时,那些曾在他手里吃过亏的土兵虽无人敢近身,可他们三人的退路也被封死。
“放他们走。”雁南飞怒喝一声,作势要割断覃文胜的脖子,覃文胜却歪着脖子,咧嘴说道:“没有我的命令,谁敢放人?倒是你们几个,都会把命丢下。”
“那便一起死。”雁南飞握刀之手又添了些劲道,刀锋渗进覃文胜脖颈处,他虽已感知到了疼痛,却仍坚挺着,摆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问:“以我一条性命,换你们四人,值吗?”
“要是换作平日,你的贱命于我而言分文不值。但如今,你这条命却可保我们四人平安。”雁南飞不打算再跟他废话,让其立即下令让人,否则就要取他性命。
谁知,覃文胜干笑一声,冲手下土兵大声下令:“今日若我必死,你们便杀了这四人为我陪葬。烦请回府转告王爷,就说我覃文胜死得其所,无负王爷恩情。”
众人闻言,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面面相觑,不知所言。
雁南飞没料到覃文胜的性子竟如此刚烈,也不禁愕然,握刀的手也不觉间减了些力道。
“别听他的,大不了一起杀出去。”墨月尖声嚷道时,墨白已做好拼杀打算。
雁南飞和墨白对视着,彼此像是看穿了对方的心迹,此时只要雁南飞手起刀落,覃文胜项上人头必定不保。但倘若他如此做了,那些土兵势必会依照覃文胜的遗言,将他们四人砍杀于此。
想到此处,雁南飞不得不打算退后一步,说道:“你虽死不足惜,但想让我们为你陪葬,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放了他们,我留下来。”如兰突然间挺身而出,墨月立马拦住她,问她要干什么。她惨笑道:“阿妈年岁大了,可以替你们死。你们得好好活着……”
覃文胜却问:“你的命可让桑植土司对我茅岗土司割地相让吗?”此言一出,众人这才了然,原来他是打算拿人质去跟向思安谈条件,以威胁向思安让出更多边界。
“我们与向土司非情非故,纵然你拿我们全部身家性命相威胁,那也无法达成你狼子野心。”墨白话音刚落,雁南飞却说:“我可以。你看好了,我手上这把刀,便是少土司赠予的。你拿我去交换土地,定能如愿。”
覃文胜拿眼一瞟,果然发现架在自己脖颈之上的冷刀,正是曾砍杀自己无数部将的那把刀。对于一位带兵打仗的将领来说,佩刀均是刀在人在,刀亡人亡。可想而知,能将自己佩刀赠与他人,这关系绝非一般。
“可!”覃文胜终于松口,“你留下,他们走。”
“不可。”墨白极力阻止,墨月也惊叫起来:“放了他,我留下。”
“你们当我这军营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吗?你们三个赶紧走吧,别等我后悔改口。”覃文胜有了口令,围困墨白他们三人的土兵于是缓缓散开一条缝隙。
雁南飞见他们仨仍立于原地未动,只好冲墨白说:“我的命是你们救回来的,是该还给你们了。我已没有家人,死不足惜。烦请转告少土司,我雁南飞无德无能,没能保护他赠予的宝刀。”
黑暗即将落幕,天空泛出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