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届博展会上,展出了科学家新近制造出的女机器人。形象仿真、容貌美丽,并具有智慧(当然是人们事先教给她的),可以用柔和的嗓音,回答观众提出的各种问题。
在女机器人的耳朵里,装有可把观众所提问题记录下来的仪器。展览结束之后,经过统计,科学家惊奇地发现,男人所提的问题和女性大不同。
男人们问的最多的是——你会洗衣服吗?你会做饭吗?你会打扫房间吗?
女人们问的多是——你是怎样被制造出来的?你的目光能看多远?你的手有多大劲儿呢?
看到这则报告之后,我很有几分伤感。一个女人,即使是一个女机器人,也无法逃脱家务的桎梏。在人类的传统中,女性同家务紧密相连。一个家,是不可能躲开家务的。所以,讨论家务劳动,也就成了重要的话题。
家务活儿灰色而沉闷。这不仅表现在它的重复与烦琐,比如刷碗和拖地,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味同嚼蜡,更因为它的缺乏创造性。你不可能把瓷盘刷出一个窟窿,也不能把水泥地拖出某种图案。凡是缺乏变化的工作,都令人枯燥难挨。
更糟糕的是,家务活动在人们的统计中,是一个黑洞。如果你活跃在办公室,你的劳动就进入了人们的视野,被重视和尊敬。但是你用同样的时间在做家务,你好像就是在休息和消遣,一片空白,什么也不曾留下。在我们的职业分类中,是没有“家庭主妇”这一栏的。倘若一个女性专职相夫教子,问她的孩子:“你妈妈在家干什么呢?”他多半回答:“我妈妈什么都不干,她就是在家待着。”丈夫回家,发现了某种疏漏,就会很不客气地说:“我在外面忙得要死,你整天在家闲着,怎么连这么点儿小事都干不好呢!”
在人们的意识中,家务劳动是被故意忽视或者干脆就是被藐视的。它张开无言的长满黑齿的巨嘴,把一代代女人的青春年华吞噬,吐出的是厌倦和苍老。
于是,很多女人在这样的幽闭之下,发展出病态的洁癖。她们把房间打扫得水晶般洁净,不允许任何人扰乱这种静态的美丽。谁打破了她一手酿造的秩序,她就仇恨谁。她们把自己的家变成了雅致僵死的悬棺,即使是孩子和亲人,也不敢在这样的环境中伸展腰肢畅快呼吸。她们被家务劳动异化成一架机器,刻板地运转着,变成了无生气的殉葬品。
在外工作的女人们更处于两难境地。除了和男性一样承担着工作的艰辛以外,更有一份特别的家务,在每个疲惫的傍晚,顽强地等待着她们酸涩的手指。如果一个家不整洁,人们一定会笑话女主人欠勤勉,却全然不顾及她是否已为本职工作殚精竭虑。更奇怪的是,基本没有人责怪该家的男人未曾搞好后勤,所有的账独独算在女人头上。瞧,世界就是如此有失公允。
记得听过一句民谚——男人世上走,带着女人两只手。我觉得不公道。某人的个人卫生,当然应该由他自己负责,干吗要把担子卸到别人头上?为什么一个男人肮脏邋遢,人们要指责他背后的女人?如果一个女人衣冠不整,为什么就没人笑话她的丈夫?在提倡自由平等的今天,家务劳动方面,却是倾斜的天平。
更有一则洗衣粉的广告,令人不舒服。画面上一个焦虑的女人,抖着一件男衬衫说:“我的那一位啊,最追求完美。要是衣领袖口有污渍,他会不高兴的……”愁苦中,飞来了××洗衣粉,于是,女人得了救兵,紧锁的眉头变了欢颜。结尾部分是洁白挺括的衬衫,套在男人身上,那男人微笑了,于是,皆大欢喜。
我很纳闷,那位西装笔挺的丈夫,为什么不自己洗衬衣呢?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这难道不是我们从幼儿园就该养成的美德吗?怎么长大了成家了,反倒成了让人服侍的贵人?我的本意不是说夫妻之间要分得那么清,连谁的衣服谁洗也要泾渭分明,但基本的权利和义务还是要有个说法。自己的衣服妻子帮着洗了,首要的是感激和温情,哪儿能因为自己把衣服穿得太脏洗不净,反倒埋怨劳动者?是否有点儿吹毛求疵?再者,你做不做完美主义者可以商榷,但不能把这个标准横加在别人头上,闹得人家帮了你,反倒受指责,这简直就是恩将仇报了。
近年来,在已婚女性当中,流行一种“蜂后症候群”。意思是,一个女人,既要负起繁育后代的责任,又要杰出而强大,成为整个蜂群的领导者,驰骋在天空。如果做不到,内心就会遗下深深的自责。
女性解放自己,首先要使自己活得轻松快乐。现代社会的发展使人们有越来越多的时间回到家庭,与亲人独处。一个家的舒适与否,很大程度上决定于家务劳动的质量和数量。作为这一工作的主要从业人员,妇女应该得到更大的尊重和理解。男性也需伸出自己有力的臂膀,分担家务,把自己的家园建设得更美好温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