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近寥红池,宴已设好,灯火明媚,众人言笑晏晏。
谣言里的沈芬仪竟早早就坐,没有避退,只是神情较平日萎靡。怜妃脸上的笑容真实,只是望向沈芬仪时仿佛有一丝诧异探究,看不出最新出炉的事是否与她有关。
“云美人来了。”乔贵嫔笑吩咐宫女引云露入了座,刚要说话,就听旁边钱丽仪笑眯眯地抬头看着天,做出搜寻的姿态,以大家都能听到的声音喃喃。
“云美人来了?落到哪里了?”
众人一时哄笑,场面气氛竟是大好。
云露走到离她近得位置,笑吟吟地道:“钱丽仪和美人挨的这般近,怎么会没见过?”
“好没脸皮,你是在说自己吗?”孙良人凉凉一笑,借着打趣的名头嘲笑她。
皇上那回出了她的琼花阁,竟奔着云岫阁去了。
让她由不得不恼恨。
“孙良人博学多识,竟是连这个都不知道。”云露讶异,“云与月同为天生之物,钱丽仪的绮春阁和锦昭容的月华宫挨得那样近,难道每日请安,月华宫里的美人,还不够钱丽仪瞧得?”
这话说得大家又是一场笑,再一琢磨,钱丽仪如今还仰仗着锦昭容,必定不能驳了这话,被人拿来娱乐的对象便就颠倒了过来。
再说那一句讽刺孙良人的“博学多识”,可不是前些时候,皇后才因她见识鄙陋给新人下了避孕的命令?这是让她夹着尾巴乖点呢。
这个云美人素日瞧着乖,但要打起嘴仗来,真是不让人。不过她如今圣宠优渥,难免露出锋芒来,这样沉不住的性子,倒不必太防备。
可惜锦昭容今日请了假,想是因上回皇上的评价太过难堪才躲了起来,否则又有好戏看了。
场面热闹起来,帝后联袂而来时,面色便稍稍一缓。
因寥红池畔的海棠花开得最好,所以今日一席酒宴就摆在这里。月降霜华,夜里的簇簇海棠花正应了那句“芳心一点娇无力,倩影三更月有痕”,觥筹交错时,品赏一番,再妙不过。
更让人惊艳的是从池畔那一处,一叶小舟摇到湖中央,打着波纹。舟头站着粉衣华裳的佳人,轻飘地彩带舞,因着小舟一点微晃,平添了灵动曼妙。至末,舟也近了,她不知哪里使来的力,彩带一打,海棠花纷纷扬起,成了芬芳绰约的花幕。
她香汗淋漓地喘息毕,遥遥对这边恭祝一杯酒,引起皇帝带头的掌声。
步下舟来,走近一看,竟是蛰伏多时的花寄灵。
“舞跳得不错。”皇后先行笑赞了她,却又道,“不过今日除了庆贺乔贵嫔生辰,就是来赏花的,这一举动着实有些糟蹋花儿了。”
花寄灵面上还是甜甜地笑,暗地里却紧张地攥住了裙摆。
乔贵嫔见皇上看着自个儿,便知他是交由自己决定呢,心下微甜。加之不想破坏宴会的气氛,便好心情地含笑道:“花霞帔一曲舞来人比花娇,臣妾生日能赏到此等舞姿,便算不白过了。”
皇帝果然愉悦,当即看赏。
又吩咐人将开得繁盛娇丽的海棠移植到咏絮阁,供乔贵嫔把玩观赏。
众人却知,乔贵嫔倒没什么,但这位花霞帔借着怜妃提议的宴席,用怜妃引以为傲的舞蹈一项夺得圣上注目,恐怕怜妃要不舒服了。
但她们看向怜妃时却微微吃惊,怜妃不但没有蹙眉,反而面带柔弱的笑容。与她往日的做派没有不同。
“哐啷”。
与怜妃相反的方向传来巨响,众人目光一移。
只见沈芬仪眉眼微惊,不顾溅了满手的茶水,直挺挺跪了下去,“皇上恕罪。”那浅碧的衣裳沾了茶便浓了,如洇开的墨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