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时间,唐彦几乎都陪伴在她的身边,只是郑千琴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只有偶尔的时候会清醒一下,她半张着眼睛,看着唐彦,目不转睛。
“外婆,是我。”唐彦说,“我是彦彦。”
可是他太确定外婆是否还能认得出他来,她总是瞧一会儿就再次阖上双眼,止疼药和病情让她很快沉睡过去。
于是他只能等待。
等待下一次她再醒来,或者等待她再也不会醒来。
其间会有护士给她清洁身体,翻身过来的时候,他能看到背部有一些不好的东西。
医生说放弃治疗后,癌细胞在迅速地扩散,从肺向着内脏,向着骨髓和淋巴扩散。
又顺着脊髓向着大脑而去。
情况很糟糕。
也许就在这一两天。
她在氧气面罩下的呼吸变得艰难,每一次呼吸都带动胸腔巨大的起伏,粗重的喘息声变成了一种持续的可怕的声响,像是一台终于磨损老化的电机,再也带不动其他单元的转动。
这个状态持续了六七天,唐彦不肯离开,精神也到了摇摇欲坠的时候。
然后就在一个清晨。
晚班护士刚刚换班。
医生也还没有抵达。
所有人都睡着,连姜危桥都扛不住疲惫,这个套房的另外一间会客厅沙发上睡着了。
唐彦感觉自己握住的手动了动,他睡得很浅,立即醒了过来。
就瞧见满头白发的郑千琴正看着他。
“外婆!”
她比之前看起来都有精神一些,握着他的手甚至有了力量,使劲握了握。
“外婆。”
“……”郑千琴说了什么,在氧气面罩下听不清楚。
于是唐彦摘下了她的面罩,凑过去:“外婆,你要说什么?”
唐彦心乱如麻,他忍着泪安抚郑千琴:“外婆,您累了就休息一下,等身体好转了再和我说,好不好?”
郑千琴说了什么,朦胧柔软,却又混乱。
试了好几次,她也没有办法让唐彦明白。
然后她休息了片刻,忽然紧紧握住了唐彦的手腕,眼睛里也有了些神采,缓慢地喊出了唐彦的名字:“彦彦……”
她的声音很小,很虚弱。
唐彦凑过去,她的嘴唇贴在他的耳边,一个字一个字地拼凑着……
终于,他听懂了外婆的话。
……彦彦,要开心幸福勇敢地,活下去。
这一刻,忍了许多天的泪水再也无法克制,涌出了眼眶,打湿了衣襟与床褥。
郑千琴似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这之后再也没有醒过来,即使唐彦抱着她一次次呼唤她,也没有让她醒来。
那天中午开始她的各项生命体征快速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