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来过苦峪城,甚至很多时间都在这里,只是裴朝清不会说,李慕亦始终保持着距离,裴朝露自不会知道。
每回五石散药瘾发作,都将她折腾得精疲力尽。待清醒后,除了疲乏,发作那会的事大半她已经记不清。
她只是有些好奇,她这副身子,居然能撑这么许久。
虽是药瘾熬人,但用着医官的药,三两日后她总能恢复精神头。面色虽还是苍白泛黄,然喘息间明显平缓了些。
甚至,这日里她捧了本书打发时辰时,小半时辰过去,她合了合眼,似想起些什么又豁然睁开眼来,只静看握书的手。
片刻,有些不可思议地地扬了扬唇角。
——她的手竟然没有以往那般抖了。
二哥说他有药,她原以为是安慰她的,想着左右是些寻常补气修元的药,不曾想竟真的有效果。
她凝眸在握书的五指上,心酸又欢喜,这样她是不是能多些生的时日?
多些日子,让二哥陪着自己,让自己守着二哥。
她并不畏惧死亡,这一生欢喜苦痛也足够了。
可是,若连她都不在了,留二哥在这人世里,他往后的每一步,要走得多艰难多孤独!
甚至,多一分活着的希望,她还能多见一次涵儿。
手足与血脉,终究让她留恋人世间。
这样想着,她放下书卷,起身寻来针线。
即将中秋,给二哥绣条腰封作节庆礼。
裴朝清是这个时候进来的,领着会诊的医官。见她正低头绘线打样,不由怒从心起,“你便是一刻停不下来,眼睛也不要了是不是?”
他将腰封抽去,因速度快,裴朝露手中样笔不稳,一下划出一道细痕,哑光缎面顿时如玉裂缝。
“瞧,两盏茶的功夫,全白费了。”裴朝露递手给医官把脉,眼神却落在那腰封上,挑眉道,“一会我重新做,费的神便更多了。”
“敢!”
“那今岁中秋礼,兄长且莫怪阿昙两手空空。”
“这、是给我的?”
“那我还能给谁?”裴朝露伸出手,嗔道,“还有二十来日呢,哪里便费神了。”
裴朝清顿了顿,递回去,只轻声道,“那你慢慢做。”
裴朝露接过,瞪他一眼,遂满心欢喜地收了起来。
然裴朝清看着却有些心惊。
他方才夺走腰封,心疼胞妹费神是真,然还有一重,他以为是给李慕做的。
如今静下心来一想,自也是他想差了。
如此境地里,他了解自己的手足,不会再想着与其有纠缠。
只是那腰封边缘的暗纹纹路,她埋头一笔一划画下的,明明白白是如意双锦云纹,虽然他偶尔也用,但那纹路是李慕最喜欢的。
年少一场情爱,终是刻尽了骨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