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个可能,她蒙着灰雾的眼睛,越发凝固不动,有种木偶的僵硬。留金看的无力,垂头暗翻白眼。
鄢祝融望着手中的福禄喜瓷杯,心中突然想起皇后轻柔的声音:“……夜里喝茶多了,影响睡眠。”
他心中默默,迟疑顿着,终还是放杯于案。
桂嬷嬷的发懵也在这个空隙走开,她清醒后的大脑驱出一串直白实言:
“皇后娘娘和长公主去了潭柘寺,老奴没见着。不过听黄总管说,皇后娘娘之前生了场急症。”桂嬷嬷想起黄总管描述的险境,声音渐低,染满惧怯:
“听说皇后娘娘卧床十多日,后来几乎滴米难进。咳症伴着发热,说是差点转成伤寒,多亏达观大师换了方子,才转危为安……”
桂嬷嬷唏嘘不已。旁边的留金听的不禁怵起,他想到留刃那份晚报,还有皇上当时不以为意的淡漠处之。
留金心中刷地紧张,他人不由抬眼朝上首去看;皇上垂眸的面无表情。如果不是他深知皇上的心思,留金许会认为,这不过就是琐碎小事。
留金收回视线,双手绞在一起低下头。
“……后来,黄总管派侍卫骑马跑了趟潭柘寺。皇后娘娘派了半春回来,理了好些玩具书画给大殿下。”
桂嬷嬷把话说尽,却没等到皇上的任何反应。她有些拿不定主意,这时留金捅捅她,用嘴型提醒她:
“书画!书画!”
桂嬷嬷愣怔,然后错愕,接着就是慌忙;她快步走到房中的黄花梨木书架前,在最底下的一书格,端出一个五色雕满芍药的鎏金盒子,抱到皇上面前。
留金看着她这番举动,心口因忧吊起的那口气息,这才缓缓回腔。他蹭步挪到木桩似的桂嬷嬷身边,拉拉她宽大的檀色薄袄;示意她跟自己出去。
桂嬷嬷却犹豫不动,留金心急再起。他瞄眼盯着那盒子的皇上,猜他的专心致志,必然不会主意到其他动静。想到这里,留金不再迟疑,急忙扯着桂嬷嬷就往门口而去。
打开盒子的鄢祝融看到一本墨线装订的图册,上面图画有些怪异,用墨不过寥寥几笔,勾出的动物却分外憨态可爱。
也有人物,胖胖的身子,细细的腿,衣服却是不伦不类的露着半截膝盖。还有一个多次出现的小男孩,蓝衫棕裤,总是迎风而跑,头发因此一撮撮立起。
鄢祝融看的破颜而笑,心中缓缓淌过沉着的笑意,有些好受,也有些不好受。
他急不可待,匆匆往后翻阅,很快鄢祝融就被旁边的小楷注解所吸引。
有页,她写:“再烦,也别忘记微笑。”
下页,她写:“再苦,也别忘记坚持。”
再翻,她写:“成时,不要忘记过去”
下页,她写:“败时,不要忘记还有以后。”
翻页,她写:“读书,不要忘记学习做人。”
末页,她写:“哲人,无忧;智者,常乐。”
鄢祝融看了又看,很快他就能倒背如流,但他还是盯着目不转睛。鄢祝融的心底豁然被撕开一道口子,像是山顶漩出的风道,呼啦啦萋萋着叫嚣不停。
鄢祝融那夜浅眠,晚卧早醒。
早朝之后,他把桢佑叫来,让儿子给皇后写信。桢佑早有此意,立即握笔书写,鄢祝融煞有介事,盯着他看。
“母后……桢佑甚念!”
鄢祝融看的不满意;“还是画副画吧!”
桢佑点头同意,画了只长脖子的鸡。
鄢祝融还是不满意;“你母后不是画了副图,上面猪问马,‘为什么脸拉那么长?’,你问她,马脸为什么那么长?
桢佑愣怔,出言反问;“就是……父皇,马的脸为什么那么长?”
鄢祝融忍笑摇头。
桢佑眼闪失望,很快就甩头嘀咕:“母后一定知道!”
小家伙嚷嚷着就蘸墨画他半岁多的小马驹
很快,桢佑的画和信被装入竹筒,通过飞羽快道送去别院。
溶月既意外又高兴,她读到小家伙抱怨读书辛苦,没人陪他玩的寂寥,还有他对她的思念……溶月的动容,蓦然多了激亢。她对桢佑的担心有种深深忧虑,因为小家伙和别人不同,他只是个还未长大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