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后来沈喻的父亲发生了什么事,她并没有再说,我也没有再问。
这其实也算我跟她六年来形成的某种默契,她总是欲言又止,说话也是似是而非,今天已经是她说话最多的一天了。
她说话说一半的毛病,经常被人诟病为冷傲、孤僻、不合群,但我明白,她大多时候并不是有意为之。
首先,她并不是一个喜欢对人敞开心扉的人,她不健谈,更不擅长社交。今天听到她父亲的一些事情,我感觉她的性格其实跟她父亲颇为相似。
再者,她头脑过于清晰,思考过于迅速,加上之前有“逻辑奇点”的“超能力”,所以当别人还在苦苦思索A阶段的成因时,她早就一下子跳到了F阶段。
一个高等级大神,是无法向低级别玩家说清解释某一关是如何通过的,因为他们基础不同,所用的方式方法也有差异。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种解释还会浪费大神的时间——他宁愿直接把你carry到下一关,也懒得花费这些时间向你解释。
对于聪明的人来说,时间成本很重要。有时候一个人认为毫无用处、可以随意打发的时间,或许就是另一个人最珍视的宝藏。
所以,这么多年来,我早就摸清了她的脉搏。
她想对我说的话,我就听着;她不想对我说的事,我便不问。
她跟我打听的事,我有问必答;而我想了解的事,也会问她,但如果她不回答,那我也不会追问。
这大概也是她没有什么朋友,却独独与我相处这么久的关键原因吧。
我俩开车下山,总算赶上了最后一班回魏阳的高铁。她今天讲了这么多话,大概已经疲惫了,刚上了火车她便又靠在座位上闭眼睡去。
我从背包里掏出笔记本电脑,我最近忽然有了写东西的想法。
是的,我脑袋里仿佛监控录像的硬盘似的,装满了所有见过、听过的事情,甚至连事件发生场景里的一草一木,人物的一举一动都记得清清楚楚,纤毫不漏。
但沈喻的遭遇提醒了我——如果这种“录像机记忆”是黑船带来的超能力,那么会不会某年某月某日,我也会像沈喻一样失去这种能力呢?
要是那样的话,我的经历,我和她相处的所有时光、所有故事,会不会被我慢慢遗忘,会不会随着岁月流逝被新的记忆一层层覆盖,最后只成为脑海中一些短短的片段和模糊的影像呢?
可是,跟她相处的每个小细节,每个小举动,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语,我都不想忘记。
所以我想,我要试着开始记录一些东西,尤其是把这段时间的经历一一记述下来。人脑有寿命,但文字却是相对永恒的东西,将来即使有什么闪失,我也能够凭借这些敲下来的文字来追溯这些喜怒哀乐,来回忆这些悲欢离合。
我正在感慨万千地码字,沈喻忽然张开了眼睛。
“你在干什么?”她歪着头看我。
“写……写稿子。”我赶紧把笔记本电脑合上,支支吾吾搪塞道。
我忽然想到自己的那个堂兄言桄,他的侦探小说不知道写得怎么样了,最近自己实在是筋疲力尽,不然一定好好关注下他的网文,顺便给他匡正一下思维——不要歪歪过度,不要把所有事情都牵连附会到沈喻身上。否则万一真被她发现了,那后果……
“我刚才忽然想到一件事。”沈喻说——原来她一直没有睡着,只是假寐而已。
“啊?”
“你看到黑船的时候,是几岁来着?”
“十一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