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料定百里青是那种说一不二的人,更不喜欢别人在他的意旨上擅加改动,所以她故意那要请西凉丹上传,百里青明显对她的兴趣要大过西凉丹,所以他会当着所有人的面处置西凉丹,以警告她不要擅做主张,却暂时还不会动她。
“你不怕我剥了你的皮?”百里青似乎是对她的镇定感觉有趣,一直懒洋洋地看着窗外的目光终于落在她身上,那目光近乎有实质感,仿佛有华丽而冰冷的生物游动过自己背脊,让西凉茉心中不由暗自一紧,她知道,对方说剥皮,便是真的剥皮。
她垂眸,轻叹:“茉儿当然怕,但还是要这么做。”
“哦,为什么?”
“因为茉儿有所求,有所怨。”
百里青看着她一脸温婉地说出这样锐利的话,像一把冰冷而淬了毒的剑,脸上的表情却一如既往的温柔恭谨。
“呵呵,你倒是实诚心眼的孩子。”百里青涂着朱丹的唇角微微勾起,绽开淡淡的笑意,一瞬间承托得他仿佛眉目生香,勾魂摄魄。
他喜欢诚实的孩子,因为很省事。
哪怕是西凉茉,都不得不在那样的艳色流离的笑颜中移开目光,才不会被迷惑心神,据说九千岁大人已经年近三十了,实在是让人不敢相信。
她只轻缈地道:“茉儿说了,在九千岁面前,耍伎俩是很可笑的事。”
百里青看着她,忽然似笑非笑地道:“哦,那么司流风呢,若他知道你这般对本座投诚,岂非容不下你?”
西凉茉抬头,她直视百里青那张绝丽而诡魅的容颜,微微挑眉:“那又如何?”
她仿佛全然不将此事放在心间,哪怕方才她才对司流风露出仰慕的神情,哪怕她正设计打算嫁给那人。
是啊,那又如何,这个少女,并不是那种对未来旖旎情感充满幻想的人。
百里青看着她,忽然意味深长地轻笑起来:“西凉茉,你很好。”
西凉茉微笑,大方地微笑。
这是今天,她第二次听到这句话了。
……
等西凉茉出去以后,百里青捉了只果盘里的小石榴在手里把玩摩挲,石榴是贡品,皮嫩薄而色泽嫣红美丽,像少女娇嫩的肌肤,他忽然问:“小连子,你怎么看?”
一名穿着暗红绣海水升日锦袍的一等内侍太监上前,恭谨地道:“此女竟然敢利用千岁爷,胆大妄为,其罪当剥皮削骨,何况,她还是靖国公家之人,不得不防!”
百里青翘着指尖,用戴着修长鎏金甲套的小指优雅地划开手上的石榴皮,看着一道鲜血似红艳的汁液缓缓流下。
极长的睫毛在他白皙得近乎透明的皮肤上落下诡谲的阴影,他似笑非笑:“你不觉得,这小雏儿实在有趣,有趣得很么,呵呵。”
大胆又有趣小雏儿,接下来就让本千岁看看你的本事吧,可别死得太快。
听着九千岁大人轻妙的笑声,一干伺候的心腹不由自主地都是一抖。
比起让九千岁大人感兴趣,他们宁愿去死会比较好。
百里青忽然那把一个才吃了一颗的红石榴扔出仓外,挑剔地轻哼:“去,把昨日进贡的吐蕃瓜子端上来,这石榴可真酸,难吃死了。”
窗外传来重物落水的闷响。
瓜子,瓜子,瓜子是大人的命根子。
连公公看着那‘人凳’背上玉盘里堆成小山一样的瓜子皮,总是情不自禁地瞄向主子那精致艳丽的薄唇,千岁爷的嘴剥瓜子皮厉害,‘剥’人皮也很厉害。
他一转身,吩咐人去捞那个被九千岁的小石榴砸得脑浆崩裂的偷听探子。
——老子是百里青大美人的分界线——
西凉茉低着头出了舱门,司流风立刻迎了上来,不动声色地在她身上巡视了一遍:“怎么样,还好么?”
她白着脸微微摇头,努力扬起一个虚弱的笑来:“茉儿很好。”
看着她仿佛大受惊吓,如雨中娇弱风荷,司流风不由心生怜惜,警惕地看了一眼船上面无表情的太监们,随后轻拍了一下她的手:“没事了。”
西凉茉看着船边波澜起伏的湖水,她轻轻地吐出一口气,心才慢慢地沉静下来,如果没猜错,自己方才利用百里青教训西凉丹,确实让百里青动了杀机,如果不是她后来大方承认,随机应变,那么,也许她真的会被剥皮。
百里青以为她利用他来收拾西凉丹,而她最终的目的却是用这一次的胆大妄为,来吸引百里青的注意力。
百里青此人深不可测,城府之深乃她平生所见,喜怒无常,未必不知道她心中筹谋。
但与虎谋皮,她成功了。
人心之计,辗转成败,拿捏分寸要极为准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