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青见她眼下有倦色青乌,眼里难得闪过一丝歉疚,随后又恢复了寻常的模样,他顺手取了一件宽松的丝绸大巾将西凉茉一把从浴桶里捞起,向床上走去。
西凉茉正是泡得舒服,陡然觉得身上一冷,一个寒颤,瞬间就醒了过来,没好气地用粉拳捶在他胸口上:“你做什么!”
百里青低柔悦耳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别闹,把头发擦干了,那紫血藤用了之后,得起来走动走动,才好让药性散发出去。”
西凉茉无意瞥着自己身上斑斑点点,又想起下午的时候,兰瑟斯上来看她的‘蛇咬伤口’顺便让人带了晚膳上来,百里青让人接了晚膳,却毫不客气地把兰瑟斯给赶了出去,只道是她身子不爽。
不爽个屁,整个房间里都是那种浓郁的欢爱的味道,兰瑟斯那种过来人看不出来才奇怪了。
她心情顿时变得极为郁闷,伸手就拍他:“这种时候去湖边作甚,看鬼跳舞还是看你跳舞!”
百里青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抓住她的粉拳,放在薄唇边咬了一口:“你想看谁跳舞,就看谁跳舞。”
西凉茉看着他一愣,却见他眸如天上清月,似有浅浅柔情如水,又似水银镜映出自己的模样。
……
“驾!”一骑在月光下飞驰,马蹄声敲在午夜草原上,激起一路青草香,流萤飞舞。
镜湖的风吹起马上人儿的宽袖、如一双宽大的羽翼在飒飒飞扬,一只暗红色的美丽的鸟儿掠过夜风,随着他们一路飞去。
“吁!”一声利落的轻喝,白色的人影利落地从马上翻身下来,他一转身抬手伸向马上的女子。
西凉茉看着百里青的动作不由好笑道:“我又不是那些娇弱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这些日子跟着塞缪尔他们在一起,骑术可是大有精进,说不得比‘九叔’你还要好些呢。”
塞缪尔是斗部的统领,未来也是临部的主事者之一,凡是斗部出身的人,骑术都是拔尖的,西凉茉第一次看见他们那种骑术,简直是叹为观止。
百里青眸光幽幽,轻笑道:“下来。”
他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改变,依旧是伸向她。
西凉茉俏脸微赧,知他就是喜欢抱她而已,便伸手让他将自己抱住自己的纤细腰肢落地。
午夜的镜湖,一望无际,倒映着天边的明月,迷蒙的水汽轻轻渺渺地飘散在水面之上,让人分不清是湖中月,还是月中湖,天边点点的星光也落在湖水,仿佛漫天星河都落在了自己面前,那种美震慑人心,如梦如幻,让人忍不住想要走进那水月幻境之中。
西凉茉每一次看见这样的美景的时候,便莫名地会想起身边的这个人。
“很美是不是,每一次和塞缪尔他们训练累了,我就会一个人到这里来,看着这里,想着有一天咱们就在这里老去,应该是人间第一畅快事呢。”西凉茉看着眼前的美景微微一笑,主动地握上他冰凉修长的手道。
百里青看着面前的美景,目光随后落在西凉茉的身上,眸光中一片静水深流:“你很喜欢这里么?”
西凉茉点点头,但随后看向百里青,淡淡地一笑:“再美的梦境,总有醒的那一日,我知道洛儿在等你,我也有我必须去做的事。”
他们都有自己必须完成与割舍不下的执念与责任。
百里青的长指轻掠过她简单束在头上发丝,望着她许久,随后低下头,精致的薄唇轻触在她的额头上:“会有一天的,咱们一起在这里老去,一起……。”
这是他给她的承诺。
西凉茉心中一片柔软,看着他,唇角露出浅浅的笑意来:“嗯,一起。”
他从未曾骗过她,所以她信他,
随后,她顿了顿,忽然有些犹豫地轻声道:“那个……要不咱们就在这里走走算了。”
百里青牵住她的柔荑,唇角微弯地道:“我答应过你,‘九叔’答应你的事,自然会应诺。”
说罢,他一掀袍子,在镜湖边席地而坐,顺手拿出一只精致的妆盒,看向西凉茉笑道:“只是,你要帮我描妆了。”
西凉茉有点犹豫,她方才只是随后那么一说要看他的舞,他却应了。
但是她知道,那些舞、那些曲,都铭刻了他最不堪的回忆,那是他为了魅惑自己的仇人所为,代表了一段最屈辱的岁月。
百里青随手取出一只纤细的描妆笔递给她,魅眸中一片悠然:“彼年西狄皇族极盛戏曲,并不以此为低贱,我母亲身为皇后嫡女,自幼于此一道上颇有造诣,逢年过节都会在皇族之会上为我外祖他们献曲,自嫁过天朝之后,方知原来戏曲于天朝地位低贱,遂只偶然间与我父皇相处之时私下献曲,我父皇本身极善各色乐器,与我母亲琴瑟和鸣,母亲曾说过此舞此曲都只应赋予知音人。”
百里青顿了顿,又淡淡地道:“何况百里青的舞自不会只给仇人做兴。”
西凉茉一愣,她知道他的母亲一向是他记忆里最惨痛凄然的回忆,所以他一向很少起那些过分残酷的往事。
今日他竟主动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