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醒来雀跃的握住她的手,“诺诺,你吓死我了知道吗?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呢!” 一诺撑住酸痛的眼睛,“我怎么了?” “白东风放在你家的货出了事儿,你差点就没命了你知道吗?”杜子琪一说起这个就控制不住眼泪。 夏一诺被医护人员抬上救护车时那青黑的脸色确实把她吓到了,她以为她会死,心里足足揪痛了两天。 一诺眉心一颤,“北辰呢?” 杜子琪不说话,只是眼泪却大颗大颗的落在她手背上。 一诺胸口剧烈起伏着,拼命的摇着她的身子,“杜子琪我问你顾北辰呢,我的男人哪儿去了,你他妈哭什么呀,你说话呀!” 她模模糊糊的记得,屋里好像很热很热,烤的她喘不过气来,这时那个熟悉的怀抱将她拥住,不停地喊她的名字,叫她醒过来。 “一诺,你别这样,你怀孕了,孩子好不容易才保住,这会儿情绪不能太激动!”杜子琪也朝她大喊。 怀孕了?一诺瞬间愣在原地。是啊,顾北辰走时她月经该来的,可是这都一个月了,还没来,她怎么把这档子事给忘了呢。 她怀孕了?不,她要赶快把这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告诉顾北辰,忙擦擦眼泪,她用乞求的眼神看着杜子琪,“子琪,带我去见北辰,他知道这个好消息一定会很开心的!快带我去啊!” 门哗的一声被打开,刺眼的光芒透过走廊的窗户斜斜的打进来,门口处站着高大英俊的雷恩,一诺觉得,往日里看他,都觉得温暖舒适,可这次见到她,却全身都是冷的,冷的如同坠入了冰窖。 他皱着眉,脸上有青青的胡茬,手中拿着一张A4纸,像死神一样缓缓靠近病床,最后停下脚步,将手中的眼镜儿架在一诺鼻梁上,把那张纸递给一诺,“诺诺,你节哀!” 他皱着眉,脸上有青青的胡茬,手中拿着一张A4纸,像死神一样缓缓靠近病床,最后停下脚步,将手中的眼镜儿架在一诺鼻梁上,把那张纸递给一诺,“诺诺,你节哀!” 一诺脑中一片空白,透过朦胧的泪水她匆匆扫了手中的纸张一眼,密密麻麻的小字像蚂蚁一样粘连在一起根本看不到是什么。 独独有四个大字她看的清清楚楚,死亡证明。 眼前一黑,她疯了一般的从床上挣扎着坐起来,“不,你们骗我的,你们都是骗子,骗子!” 光着脚就往病房外冲,却被雷恩一把抓住,将她紧紧抱进怀里,杜子琪见状抹着眼泪从病房里退了出去。 “诺诺,你别这样,北辰要是还在,看你这样是会心痛死的!” 温柔的大手流连在她黑亮的短发上,雷恩拥紧她颤抖的肩,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一诺已经许多年没有这样失控了,小时候她妈妈死那次,她唯独在他面前发了疯。他很明白,因为他疼她宠她,所以她才敢在他面前肆无忌惮,才敢在他面前不顾一切的哭出声来。 良久,她抓住雷恩的衣襟抬头,眼镜儿在她挣扎时早已经掉在地上,被她自己一脚踩得粉碎,脚底被扎破了,她也不觉得疼。 “雷恩哥,你把北辰藏哪儿了?你把他还给我,还给我。求你了!”那双朦胧的眸子满含期待的看着他,雷恩心里一紧,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要说北辰死了?他说不出口,他怎么忍心再告诉她这血淋淋的现实,怎么忍心让她再受伤呢。 “诺诺,你脚底扎破了,我们先去把玻璃碎片挑出来,然后包扎一下,你怀着孩子呢,不能流太多血!” 果然,他击中了她的软肋,孩子,她期待了那么久,努力了那么久,上天终于给了她这个恩赐。 一动不动的靠在雷恩怀里,任由他抱着自己往外走,一诺闭上眼,不看外面灼热的阳光。 如果要这个孩子的代价是让顾北辰付出生命,那她宁愿放弃,泪水沿着白皙的脸颊流下来,缓缓渗进衣领,凉的刺骨。 伤口处理完毕之后雷恩叫她在医院里休息,她偏不依,死活要回顾家,雷恩不让,她便要出去自己开车。 雷恩无法,只得带她回去。 那时顾北辰的葬礼正在进行,满屋子的白花一瞬间晃了她的眼,她飞跑着上前,镜框中的顾北辰永远不变的对她笑着,她从来没有一刻觉得他的笑,竟然这么残忍,如刀一般割得她鲜血淋漓。 将前来参加告别式的人往旁边一推,她抱住那张黑白照,“你们在干什么,谁让你们来我家的,都给我走,走啊!” 冥花和挽联被她扔的到处都是,宾客们自然也不与她计较,易州文化部长死的何其凄惨,一诺这般疯狂也在意料之中。 整个易州市谁人不知,文化部长顾北辰为救自己的妻子,在三天前鸿鸣山那场大爆炸中被炸成飞灰,死后连一根头发丝儿都没有找到。 一诺情绪激动,他们自然是能够理解的。 为了不让一诺继续在前厅里闹腾,蒋英叫顾北星把她从灵堂拉走,只留顾北琦和她一起守着。 顾家两老一夕之间竟老了好几岁,往日里风光八面的蒋英眼睛肿的像颗核桃,挽起的黑发里也现了灰白。 顾岩一直一语不发,北辰是家里唯一的男丁,是顾家的顶梁柱,如今就这么去了,他仿佛被谁抽掉了脊骨,连站都站不直。 曾经一个辉煌到极致的家族,如今竟然这般萧条,顾中和知道顾北辰出事儿的那天起就住进了医院,到现在也没醒过来,顾家上上下下如被阴云笼罩,死亡的气息充斥着每个角落。 后来一诺一直哭闹,说顾北辰没死,死活不让竖墓,仿佛那样他就还有生还的希望似的,顾家人顾忌她腹中的孩子,终究还是顺从了,没有竖墓。 鸿鸣山别墅被炸成废墟,再无休整的可能性,他曾经为她拍的那些照片,他们的婚纱照,他为她设计的礼服,都无一能够幸免,尽数被毁。 当一诺一身缟素站在废墟面前时,她忽然就想起了那个清晨,他在万千wolf员工面前单膝跪她,轻启薄唇温柔的道,生死相许。 那句信誓旦旦的诺言,最终是兑现了。竟然用了这么惨烈,这么惨烈的方式。 雷恩把那张死亡通知单递到她手里的那一刻,她终于明白,这世上,确是存在生死相许的爱情,确是存在可托付一生的人。 只是之前的她,怎么也不敢轻易相信罢了。 她跪倒在废墟旁,哭的天昏地暗。 窗外雨越发大起来,打在玻璃上嗒嗒的响,夏一诺径自听着雨声,忽然觉得心脏一寸寸收紧,疼的手指都弯起来。 指甲从玻璃上划过,吱啦一声断裂,声音细小,没有人听见。 张妈与李叔忙前忙后,她只当做屋里没人,耳边细细捕捉着愈发大起来的雨声。 李叔从背后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是带着极致的怜惜的,遂回身与张妈小声说道,“四年前姑爷走后,小姐哭瞎了双眼,可夏家财大气粗,只要肯 用心,那就有治不好的病!” 说罢还摇了摇头。 “这几年,国内外知名的好手被老爷请来的还少吗?总也不见一诺这眼睛有好转的迹象。哎,说到底是咱们一诺没福气。” 张妈叹一声,侧头看着夏一诺暗淡的眼睛,脸上掩不住的可怜。 有没有这样一个人?若只有一个生的机会,他会毫不犹豫的让给你。 很久以前,夏一诺想,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不言而喻的。 没有人会在将死之际还那么坚定不移,爱情到底是什么?有几人当真?怎么可能有人傻到愿意付出自己的性命! 而今天,夏一诺站在鸿鸣山别墅偌大的落地窗前,细长的食指贴着玻璃,灰蒙蒙的眼中一片迷茫。 关于那个问题的答案,她错了。 四年多了,每逢雨天,她总会想起那个叫顾北辰的男人,那个名字在结婚证上与她靠在一起的男人,或许,从未有一刻是忘记过的。 那痛,只沉在心底,叫她想说都说不出来。 四年多,不长不短,许多人以为,大爆炸事件会像时间一样,匆匆流走、物是人非。 可这四年易州高官富贾们之间,对这件事,却愈发的好奇起来,虽已是过往,人也死了,此事却不朽不僵,仍为时新话题。 “一诺,你已经站了一个小时了,坐下来歇会儿不好么?”李叔见夏一诺似是神思悠远,便上前唤她。 “李叔,我没事。”夏一诺没有回头,手指依旧搭在冰冷的窗上。 张妈摇摇头,朝李叔摆手叫他退下去。这种情况,不是一次两次了,他们想劝,也是劝不住的。 顾北辰死前,夏一诺是这天下最幸福的人,顾北辰死后,她成了这天下最不幸的人,没了丈夫,瞎了眼睛,更碎了心,年纪轻轻寡居在家。 李叔瞧她脸色不好,也便没有再劝慰,摇摇头往水房走去。 他想,命数的好坏,当真是要往远了看的,一时再多的幸福甜蜜,也补不了这一生的伤。 张妈终看不得夏一诺久站在那里,搬了张软椅,放在她身后,拉起她冰冷的手,“一诺,你也累了,坐一会儿吧,等会儿念辰回来,又要好一阵儿折腾呢。” 说起念辰,夏一诺沉冷的脸色这才柔和了几分。 北辰到死,恐怕都不知道自己有个儿子吧。 念辰四岁了,他们都说,他长的跟北辰一模一样。 可惜她瞎了,从来就看不到他的样子,只知道他十分可爱,也十分疼她,这点,倒是像足了北辰的。 这些年过去,连夏茗露那个小魔女都嫁做人妇了,俞俊以曾无数次的明示暗示想要娶一诺,夏苍峰见这么些年那孩子还始终如一,便没再持反对意见,顾岩和蒋英虽然觉得俞俊以为人过于狠辣不留余地,但也没发表什么意见,奈何一诺始终不同意。 午后,夏茗风带顾念辰回来,正巧夏一诺在庭中坐着,雨后天冷了下来,她脸色被冻的有些发青。 夏茗风一脸怒意将她抱进房内放在沙发上,叫顾念辰看着她,自己转身进了书房,示意张妈与李叔进来。 李叔在夏一诺身后朝张妈摊了摊手,他自知道,茗风怕是又要问一诺这一日的情况。 进得书房,夏茗风脸上怒气未去,却压低了声儿,心平气和道:“这几天极冷,一诺惧寒,张妈、李叔,你们怎么又叫她出去了?” “茗风,这几年来,一诺的意愿,无论好坏,有谁是挡住了的。我是看着你与一诺长大的,姑爷死后一诺心里本就委屈,我与张妈哪儿能再叫她有半点儿憋屈,她要出去吹风,不叫她出去又得好一阵儿不理人。”李叔叹了一声,隐含痛惜。 “是啊茗风,当年你爸本来是要将一诺肚子里的孩子引产的,她知道后足足三个月没有给你爸面儿见。一诺性子烈你不是不知道,万事还是顺着她好,刚才她在窗子旁边儿听雨,我瞧着情绪不大对。”张妈也上前说了自己心中所想。 夏茗风转过身去,瞧着窗外惨淡的天光,夏苍峰是正经商人,在商言商自然知道怎么对自己的女儿好些。 这几年,夏家在易州怎么着也算得上是显贵了,攀着上门来的优秀男人如过江之鲫,又何愁找不到人娶他妹妹。 别说她是个瞎子,就算再不济,嫁个好男人当真是半点问题也无。 顾北辰已死,就算如何守着,也是终生无望了,他不能叫她继续如此自暴自弃下去。 随即从书房走了出来,蹲身在沙发旁,握住夏一诺的手,抬头看着那双暗淡的眸子。 “一诺,爸爸在加拿大有个朋友,说那儿治眼疾的医生是拔尖儿的,雷恩哥的国际首席医师跨国合作社里也有他,人已经联系好了,过两天我送你和念辰过去。” 一诺的手握在他手心里,冰凉一片。 他与夏苍峰商议过了,叫一诺自个儿去加拿大,她定是不会去的,若叫她带上念辰,这事儿倒还有商酌的余地。 “我不去。”未曾想,夏一诺却忽的将手抽回,一脸戒备。 四年多了,她始终不肯从过去的情殇中走出来,始终不肯离开她与北辰在世时置办下的这套别墅。 别墅被大爆炸毁了,她就叫人重新兴建,每个角落都与之前一模一样。 大家都劝她不要住在这里,说轻了不济事,说重了她就流眼泪,憋着劲儿不哭出声来,哭完了就神思恍惚的说北辰没死,北辰没死。 有时候,夏茗风甚至都觉得,顾北辰会不会真的没有死,否则怎么死了还能让他的妹妹这般牵肠挂肚。 见一诺这般神色,夏茗风真是彻底没辙了,站在他身后忽闪着大眼睛仿佛跟顾北辰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小家伙上前来拉住一诺的手奶声奶气的道,“妈妈,你不想看看念辰吗?念辰可乖了。” 顾念辰说罢嘟着小嘴窝在夏一诺怀里,抬头眨巴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她。 “念辰乖,妈妈很想看你,可是妈妈不想离开爸爸,念辰也不想离开爸爸,是不是?”夏一诺这才笑了笑,将顾念辰抱在怀里,亲吻他的小脸蛋儿。 手抚上他的脸时,却触到他温热的泪水。 在她的记忆里,念辰不像别的孩子,他从出生的时候就很少哭,长大后更是不曾哭过,念辰的懂事叫她心疼,更叫她心酸。 “乖,念辰怎么哭了?”她有些慌乱,用脸去蹭他的小脸儿,又拿出手绢给他擦眼泪。 那手绢夏茗风认得,爆炸发生那天,顾北辰从德国出差回来,特意给她带的。 那是十七世纪中叶德国王室的御用品。 他记得,一诺和顾北辰一起看那个德国电影时,他也在,一诺无意间说了句那手绢很美,没想到,顾北辰倒是留心记着了。 “妈妈,你不是一直说,北辰爸爸还活着吗?那如果北辰爸爸回来了,你却看不到他,他会很伤心的。”小念辰抬起脸在她脸上轻蹭。 只这一句话,夏一诺的眼泪,似午前的雨一样,簌簌落了下来。 夏茗风趁热打铁,“一诺,你就听爸爸一次,去吧,如果你的眼睛能治好,却一直拖着,这对念辰也不公平。” 夏茗风蹲在她身前,将母子俩抱在怀里,眼眶也忍不住红了红。 这两年,顾夏白三家都经历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就连他这个一直只爱打游戏的公子哥儿都开始忙活夏家的生意了,一诺的眼睛,岂有不治的道理。 “哥,我不想走,我不想离开这里,我走了,北辰回来会找不到我的。”夏一诺这才哭出了声。 憋了快五年,夏茗风知道,方才他那句话,一定打动了她,她心里,也定是决定要去加拿大了,否则不会哭的这么伤心。 “傻瓜,你若不去,父亲就要安排你见药监局局长的儿子。”夏茗风为她擦擦泪。 是了,凭她夏家如今在易州的地位,跟药监局搭关系那也是小事。 一诺长叹一声,“去加拿大的事情,与北辰父母商议过了吗?”她垂眸,眸中尽是不安之色。 “一早说了,二老同意你带念辰过去,这么多年你都撑过来了,谅他顾家对咱们夏家的女儿,也没话可说。”夏茗风道。 “好吧。机票你早订好了是吗?什么时候的,走之前我要带念辰去看看二老。” 夏一诺伸手,顾念辰一骨碌从她怀里跳下来,伸手去扶她,同时对夏茗风挤了挤眼睛。 方才,是舅舅告诉他,一定要哭几滴眼泪出来,好叫妈妈心疼,否则他不一定就能哭。 妈妈教过他,男儿有泪不轻弹。他是没有爸爸的孩子,要更好的保护妈妈,掉眼泪不是坚强的孩子该做的事情。 “明天一早的机票,你眼睛不方便,晚上爸爸和顾伯伯和蒋姨会来。你身子有些冷,先回卧房睡一会儿吧,晚饭时间我叫你。” 夏茗风上前,抱起顾念辰,搀着夏一诺走进屋内。 一个女人,能有几年青春,而一生中最灿烂的年华,她都活在一片漆黑的痛苦和孤单里。夏茗风揽着她的肩膀,心里一阵针扎似的疼痛。 可夏一诺自己却不觉得,只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