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景聿转身走向邵东承的那只双肩包,“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遁去其一,此其一,却有无穷变数。天道本就不齐全,凡事皆有一线生机,你怎么知道这遁去的其一不能挽狂澜?”。
邵东承一恍惚,又倏然回头,目光透过玻璃在人群中来回搜索着,“……宋寻呢?”
他这才意识到,不知道从何时起,宋寻早已经不在这附近了。
邵东承突然有了那么一丝惶恐,可他却又不知道这种恐惧从何而来。或许是自负让他不相信宋寻真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于是他跌跌撞撞地往后退了几步,最后坐在椅子上,缓缓闭上了眼。
“看着吧……”
另一边,白色大奔一路疾驰,终于在一声尖锐的刹车声中停在了远东工业园门口。
周围寂静无声,头顶星光璀璨。车头的远光灯静静地照着面前这幢漆黑的大楼,宋寻跳下车,毫不犹豫地冲向大楼后面,在某个角落终于找到了一个隐蔽地道的入口。宋寻在入口处顿了一下,从手电的光源往下望去,这条陌生又漆黑的地道在光消失的最深处似乎出现了岔路。
“……在那边你会先经过一个向下的入口,大约三十步后有一个平台,右拐,五步后继续往下,你可能会踩到一块金属板。那个附近有水声,顺着水流的方向走,经过一段空间比较大的地方时周围会有大量碎魂游荡,注意不要被它们影响……直走大概二十步,就可以抵达邵东承的地下实验室……”
这是白景聿在半小时之前对他说过的线路,这个地方白景聿只来过一次,还是被蒙住双眼的情况下。
然而他的肌肉和五官记忆却在脑海中刻下了当时走过的每一步路,没有人知道邵东承所说的“程序”究竟是什么,他只是突然从脑海里想起了这么个地方。
宋寻问他:“你为什么怀疑程序在那个地方?”
“因为我发现邵东承在晏江布下了一个局。”白景聿道:“从连环杀人案,再到鬼童的相继出现,所有事都离不开这个风水局。邵东承是一个很完美主义的人,甚至完美到有一定的强迫症。他所做的所有事都会遵循一定的规矩,包括扩散出去的方晶……”
“方晶?”
“没错,方晶的母晶体积巨大,敲下来的碎晶也需要一定的稳定性才能维持自身的平衡。而可以和目前已知的那几个被选中的车站连成稳定平衡关系的方向,就是远东工业区……”
白景聿深吸一口气,犹豫了一下:“我原本想派人跟你一起,但是那底下有大量纠缠的碎魂,我怕那些没经历过的普通人会被……”
“没关系,我一个人可以。”宋寻道:“等我消息。”
他刚想转身离开,却不远处的白景聿叫住了脚步。宋寻走过去,却被白景聿塞了一把手枪在怀里,“枪是保护你的最后一步,不到万不得已……”
“我会尽快回来的。”宋寻坚定道:“等着我。”
回过神来,宋寻又朝那个漆黑的方向望了一眼,虽然隔着很远的距离,可宋寻还是能很清晰地感受到地下室传出灵魂的气味,未知的恐惧让他本能地感到一丝害怕。
他四处看了一眼,荒无人烟的四周和刚才地铁站的混乱完全是两个世界。也许天亮之后,也许用不了多久,这里也将沦为一片混沌。而他爱的人依旧在原地与黑暗力量抗衡着。
宋寻咽了口唾沫,努力平复着不安的心跳。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关掉手电,闭上双眼,凭着相同的感官一步步走向地下的深渊。
·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着,此时依旧在地铁站中控室内的两个人却陷入了静默。
周遭的混乱和中控室内的平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气氛却又显得异常怪异。两人面对面坐着,彼此之间无话可说,仿佛在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时间逐渐接近临界值时,原本默不作声的邵东承却又突然开始紧张起来。他时不时直起上半身,朝着玻璃外观望着。
终于时间跨过晚上十一点整,墙上的时钟“咔哒”走过整点,邵东承站了起来。
中控室外面依旧是这样,似乎某种本该产生的巨大连锁反应并没有按时袭来。而在现场的强力镇压之下,被方晶感染的区域已经被严格控制了起来。
邵东承迟疑了一下,他低头看了看手表,难以掩饰脸上的不安和慌乱。他尽量沉住气看向白景聿,而对方并没有在看他。
白景聿第无数次试图拨出宋寻的手机号码,对方的信号却始终显示不在服务区。终于他打开手里的对讲机,嘈杂的背景音里夹杂着来自各路分队的汇报。
邵东承并没有仔细听,须臾,白景聿放下对讲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看来,你的程序并没有成功……”
邵东承看着他,此时的他已经恢复了最初的神色,这让白景聿感觉一丝不安。
他不明白,为什么邵东承还能这么沉得住气。
而邵东承似乎也看出了对方的疑惑,他笑了笑道:“你说的没错,我确实在晏江布了一个局。这个局很大,连通着山川湖泊,也连通着很多人的性命。”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继续道:“但我说了,你什么也改变不了的……”
邵东承伸手按下了中控室的按钮,监控屏幕上,一辆正停在隧道内的车厢缓缓移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