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轮着自己的时候,探春看也不看就把签子递了出去。那签却画了一枝杏花,画下有一行诗:日边红杏倚云栽。
难不成这里的主持,特别喜欢花花草草?
“姑娘这支好签”尼姑忽地失声,倒把正胡思乱想的探春吓了好大一跳。
“是么?”探春含笑,只吩咐翠墨把碎银子奉上。
老尼却并不接,只拿眼把探春看了又看,方长长叹息:“姑娘的面相果然大富大贵,近来虽有些小磨难,然日后贵不可言。”
探春只当她是套话,只道了声谢便起身离去。
林黛玉悄声道:“果然是做王妃的料,听那老尼的意思,竟仿佛还不止此”
“这话可不能瞎说”探春白了她一眼。水淞已是贵为郡王,再贵不可言,岂不是要抢了那位的位子?依探春看,南安郡王志不在此,也没有实力,纯属那老尼讹银子罢了。
剧本虽是匆匆排出来的,但效果不错。风雅颂十分机灵,竟真朝着后山方向一溜烟地蹿了出去。
探春担忧:“不会迷了路罢?”
林黛玉嗤笑:“你那只风雅颂都快成精了,别说只这座山,就是跑出十万八千里去,也能够找回来。”
两人让陪着的尼姑们留步,带了各自的丫头装模作样寻猫去了。
那老仆果然躲在茂密的丛林里,探春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宠物猫竟在他的脚旁叼着个红果子吃得不亦乐乎。
难道猫是杂食动物?
她瞪大了眼睛,风雅颂伸出舌头舔了舔,似乎还意犹未尽,又“蹭蹭蹭”地爬上去摘了个果子。
林黛玉也不由大乐:“三妹妹,你这猫难不成是松鼠变的?”
“松鼠吃的是坚果,它吃的是水果”探春纠正,才打量起眼前的老仆人。
果然是侍奉了林家三代的老人,面容如同一地残阳后的黑暗,有着种春色落尽的寂寥。可是精神却好,背脊仍然挺得很直,双眸睁开时精光四射。
“三妹妹,这就是我们的老管家林叔。”林黛玉叫了一声,为探春引见,“林叔,这是我常说起的三妹妹。”
探春满意了,也不废话,开门见山地就道出了来意。
林叔却摇头不肯:“不行,我们姑娘独个儿在京里,若是有了什么事,那可如何是好?”
“林姐姐住在外祖母家里,能有什么事呢?”探春笑道,“我们家上上下下还不是把林姐姐当自家人一样看待么?”
“哼好一个当自家人……”林叔冷哼一声。
探春见他脸色不虞,知道以他的精明,想必贾琏霸占林氏家产的事,他心里有数。只是事涉自家长辈,她也不好多说,只得苦口婆心地相劝:“可是你就是留在京里又有什么用?倒不如替林姐姐把家产支起来,日后也好有些个东西傍身不是?”
林叔犹豫了一下,又坚决地摇头:“我得看着小姐的终身有了靠才放心离开。”
林黛玉大羞:“林叔”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探春犯了难,又摇头叹气:“若是林姐姐手里没有恒产,还提什么终身有靠?靠天靠地靠别人,都不如靠自己实在。”
林黛玉叹道:“林叔,三妹妹说得在理,就是您留在这里,也帮不上我什么。好在这里还有外祖母和三妹妹,我并不曾受了委屈。”
林叔低头想了很久,才勉强同意:“我留下些银子给姑娘……”
探春笑道:“林叔都带去维扬罢,你的那份儿就当是林姐姐的资本,我这里另有银票与你的。京里现成两片铺子,就是贾府里不供吃供喝,还怕林姐姐饿着冻着不成?银钱要生出银钱,那才是真是银钱。”
林叔欲待不应,看着眼前两位姑娘期盼的眼神,任是个铁人也得心软。探春倒也罢了,非亲非故的。可林黛玉却是打小看着长大,哪里还能把拒绝的话说出口?更何况,“金粉世家”的名气之大,已俨然成了京城第一大成衣铺子,对探春的话倒还深信不疑。
“姑娘在京里,可要当心。四季的衣服,该添的也得添着,就是贾府不供燕窝,也递个信儿,我叫人带与你。”林叔免不了又千叮万嘱。
“林叔,您老人家呀,就放一千一百个心罢。您瞧瞧,林姐姐的身子骨儿比起在维扬时如何?”探春得意地把林黛玉推到林叔面前。
林叔这才笑了:“是,有三姑娘照应着,我家姑娘倒比往时更健着了些。”
探春又拿出一张银票:“这是拿给你做本钱的。”
“不用不用”林叔急忙摇手,“我们在维扬原也有着两家铺子,生意虽不甚好,但做个本钱还够。”
“那是你们姑娘的,这是我和我二哥的。金粉世家是我们三个合股,总得各人尽出力罢?要不,往后有了盈利,我们能好意思跟你们姑娘分银子?”
林叔觉得在理,这才细细地收妥,告辞而去。
探春还怕他人老不便,谁知瞧他在山路上大步流星,竟比自己还走得快,忍不住问:“林叔不会有功夫在身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