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官只是奉旨办差,请两位老爷莫怪。倒不知道是老太太的寿辰,并不曾备得寿礼,怠慢。”赵老爷打着哈哈,不待贾氏兄弟两回答,又道,“去把前后门都把守了,不许人出入。若有只苍蝇飞出去,也拿你们是问”
这话说的,可有些严重。
贾赦和贾政不敢再言,只叫人上茶和点心。一家人正惶惶然时分,忽听一个声音哄亮地喝道:“北静郡王到”
这个名字,再度听到,竟仿佛隔了一世的人生。探春又惊又喜,一颗心总算暂时定了下来。水溶总不会特意来找贾府麻烦,但凡有他这个郡王在,赵老爷想要作威作福,不看僧面也得看着佛面。
只是水溶怎么会正好赶来?难不成他也是为了贾母的寿诞而来?可是,这次寿筵,因并非整寿,他们也没有给王府下帖子。
探春心里一热,悄悄地掀起了帘子的一角朝外看去,果见水溶头束冠戴,素色王袍,正朝里走来。他俊目修眉,双眸灿若星子,脸上带着俊逸的笑容,让人瞧着便如沐春风:“本王并无旨意,只为七哥来打前哨的。如今他才去宫里请了旨,不一刻就到。”
探春知道水溶嘴里的七哥,便是四大郡王里战功最着的西平郡王。听说他一年中有大半年是驻守西疆的,只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召回了京?
林黛玉含笑道:“郡王怕咱们府里吃亏,故先行赶来,那赵老爷可不敢动手了。”
这道理,探春自然也明白,因而心下感激。
果然,那赵老爷也顾不得吩咐人搜屋子,忙着与水溶见礼。水溶含笑抬手,态度温和:“赵老爷还请稍待,七哥就到。等请了旨意,再作定夺不迟。毕竟是老太太的好日子,就是太上皇也赐下了几件法器,回头七哥亲自带来。”
他既开了口,赵老爷哪敢不听?况且,又搬上了太上皇。虽说如今作主的是坐在位子上的那一个,可标榜着以孝治国的皇帝,私底下的动作再多,也不能对太上皇的话置若罔闻。只得唯唯诺诺,欠身坐着陪了说话,屁股还不敢坐得实了。
果然不过一刻钟功夫,便有人喝道:“西平郡王到”
探春好奇,朝外看去。西平郡王竟是全副武将的装束,并没着穿着王袍。眉目开展,与南安长得很像,而与水溶看着却不像是兄弟。
贾赦和贾赦面色如土,不知道能惊动两位郡王的,又是什么了不得的祸事。好在贾氏先祖与两位王爷的祖上交情不比一般,好歹心里有点底子,还能应对得宜。。。。
第一百二十二章 晴天霹雳
水溶笑道:“七哥请来的旨意,还是当众宣读了罢。若不然,两位贾老爷可给你这张脸给唬住了。”
听着他开玩笑似的话,贾赦和贾玫的脸上总算有了点血色,赔着笑脸道:“多谢王爷体恤。”
西平郡王面色温和,微带笑容:“也不是什么大事,亲友人等,一概放行,也不必把住前后门,叫人看着无端生出疑虑。”
众人听了这话,一直吊在喉咙口的心才稍稍放下。虽没有落回胸腔,至少也没吊得那么起了。
赵老爷虽不情愿,迟疑了一下,到底不敢违拗。
他就是做到一品宰相,也不敢与两位郡王叫板。人家身上,流着的可是皇家血脉。虽说皇帝心里不知道怎么想,可明面上对他们却恩宠有加。更何况,四大郡王同气连枝,不管哪一位都是实权派的人物。
老2东安郡王掌管吏部,老六南安和老七西平则军功卓着,老九水溶虽然年纪最轻,可在户部也是只手遮天的人物,哪一个都不好惹。
西平郡王见赵老爷依言撤了官兵,这才取出圣旨。贾政忙摆出香案,西平郡王却摆了摆手道:“政老不必忙,这道旨意是给贾珍和赦老的。”
贾珍唬得浑身发颤,双膝一软,就跪倒在西平郡王身前。贾赦也好不到哪里,胡子抖得厉害。
西平郡王声音平静:“贾珍依势凌弱,辜负朕恩,有忝祖德,着革去世职看押。贾赦交通外官,着在府内看管,钦此。”
两人脸色发白,却还能支持着谢恩。
邢夫人“哎”了一声,跌坐在椅子上。可这会儿,所有人的耳朵都支着听外边儿,也没有人想起来去安慰她。
探春倒不在意被削去的世职,他们贾府荣宁二公的爵每过一代便低一等,再袭三五代也就没了。只是这样的处理,兴许不过是皇帝要对贾府动的一个信号。
太上皇——又是什么态度?偏是趁着贾母大寿的时机动手,前一刻还有太上皇的钦赐寿礼,怕是这父子俩在较劲吧?
赵老爷憋屈了半天,终于有了发威的机会,顿时喝道:“着即拿下贾珍,贾赦二人传齐了司员,按房查抄,给我细细地登记在册。哪怕一针一线,也不得够少了。”
水溶伸手拦住:“赵大人怕是没听清皇上的旨意?圣旨说分明只说查抄了宁国府,就是荣国府里也只查抄贾赦一房,并非提及政老,故此政老一房,却不必查抄。”
赵老爷得意地笑道:“原来王爷有所不知,他兄弟二人并未真正分家,如今管家的那位听说还是贾赦的儿子媳妇。若是只查大房,怕不过仅是个过场,一应物品,俱在二房的。”
西平郡王掀了掀眼皮子:“既然圣旨上未提,二房便不用查了。”
水溶也收起了笑容,只拿眼看着赵老爷,一语不发。赵老爷欲待强搜,可看着两位王爷的面色,终于没敢,只得不情不愿地应下:“就依两位王爷的,政老一房便不搜捡。然则贾琏在大房,也应一并查抄。”
这倒是没法子的,毕竟贾琏是贾赦的儿子。于是,两位郡王微微点首,赵老爷便不可一世地吩咐了手下番役逐房地编册清查。
探春听得并不动荣府根基,心下稍定。正欲放下帘子,忽见水溶的目光转了过来,两人正好对着,都不由得一愣。
水溶微启薄唇,却只是翕动了一下,又闭上。眸子里的痛苦和愧疚,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