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副使迟疑道:“不如上了折子为你父亲求情,念着他往日的功劳……”
“皇上若是扔在一旁不看呢?”宜宁问,“若是说我父亲耽误军情,因此降罪了你们呢?”天威难犯,不能莽撞行事。武将没得个方法,使起招子来病急乱投医。实在不是能借助的。
郭副使听她的话句句都是有条理的,终于能跟她说几句话。他们何尝不知,但这关头能有什么办法!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但如今……也没有个人站出来为你父亲说话!陆都督跟兵部商议,求见他的人一个都没有见过,我们都想他是要明哲保身的。但总不能看着他征战一身,出事了还沦落到褫夺封号的下场。”
宜宁紧紧地捏着拳一会儿,她恭敬地给郭副使行了个大礼说:“多谢郭副使传话,父亲现在生死不明,但您肯帮他的情分我记住了。”
郭副使连忙让她起来:“这……这也不知道能帮到什么。你不必这般,当年国公爷救我的情谊比这个重!”
“我有办法试试。”宜宁低着头,继续说,“还望郭副使帮我注意宫中的消息,我感激不尽。”
宜宁让人送郭副使出门,她去了魏老太太那里。
许氏终于把魏老太太说得心情缓和了些,难得看到她神情放松,和颜悦色地问魏颐最近在读什么书。看到宜宁进来了,拉着她的手说:“你可来了,嘉姐儿说要跟你玩,去你的院子里没有找到你。”看了她一会儿又问,“我看你脸色不好,是不是没有休息好?”
宜宁摇了摇头,她看到魏嘉站在许氏拉着许氏的手,怯怯地看她,还是很好奇的样子。她回过头说:“您和堂婶聊了什么,这么高兴。”
“你堂婶说留在这里照顾我,府里她能帮忙照看一些。”魏老太太说,“嘉姐儿也先留下,不过你魏颐堂兄要去中城兵马司任职了。”中城兵马司离玉井胡同不远,只隔了两条街。
“……祖母,我一会儿要出去一趟。”宜宁突然跟她说,“要去铺子里看看,带管事的顾妈妈一起去,您不要担心。”
魏老太太愣了愣,说:“那要不要我再让宋妈妈陪你去?”
宜宁摇了摇头说不用。珍珠已经叫下人套好了马,进来请她。宜宁告退之后出来,珍珠给她披了件披风,她踩着脚蹬上了马车。跟在身后的是魏凌培养的一队护卫。她挑开车帘,声音淡淡的,几乎要隐没在暮色中:“去……宁远侯府。”
宁远侯府,她已经多年不曾踏足。
但是现如今除了陆嘉学能帮英国公府,还有谁能帮得了?
程琅毕竟只是吏部的官员,手伸不到军政来。求罗慎远也是为难他,他现在在朝堂刚站稳,不能牵涉到这里面来。
她只能去求陆嘉学。
马车吱呀呀地走在已经收了摊的路上,下午出的太阳收回去了,照在街上积水的水凼上。宜宁听到胡同里有孩子玩耍的声音,大人呵斥的声音,药铺的小伙计读药方的声音。再然后闻到了炊烟的味道,这时候家家户户都要开始做饭了。
宜宁靠着马车壁,她想起以前也不是没有求过陆嘉学的。
大概就是,她坐在临窗大炕上做针线,他总是骚扰她:“家里没有这个吗?”或者是笑着凑到她面前,“你跟我说话,我给你买好十倍的好不好?”
她几欲崩溃,说道:“你不要吵我了,不然我做不完,晚上要赶工了!”这是给侯夫人做的生辰礼,一条嵌翡翠的抹额。
他皱了皱眉说:“唉,别人送这么多礼。你送她她说不定扔到库房就不理会了。”
他又正色说:“但我现在就理会你,你怎么不讨好我呢?”
最后她求他别骚扰自己了。出去走马喂鹰,赌钱都可以,饶她个清净。
他却笑眯眯地揽了袍子,靠着她看书。
现在她去求他,看着他冷漠的面容,要叫他陆都督。她甚至要跪下来,不知道他会不会答应。
那个记忆中人,她要跪在他面前吗?